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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三二一回  刘裕以兵攻广固
  刘裕既用参军胡藩计,克临朐,始令鸣金收军入城安屯,犒赏诸军,即分兵安守其城。忙传令乘胜连日带夜,赶捉燕王超。时诸将得令,不敢停留,各自引兵即行。行至广固,前部部将景子赶着慕容超,超见追兵至,慌忙收军,入广固未及,景子跃马持刀,当先杀入。将士见其身先,诸部齐心皆杀入广固。燕王见晋兵混入,不敢久恋,领兵开西门,引家小走保小城去了。因此刘裕后军杀入,得屯广固大城,赏劳诸将。
  却说燕王超领诸将五楼,同走入广固小城。五楼传令诸将,设长围守之。裕既克广固大城,乃传令诸军,来攻小城。诸将得令,各引兵前抵小城,兵已近城下。裕令三军绕城,皆筑土山,掘地道以攻之。五楼传令坚守甚严,守东门将马礼贪酒,有误巡哨,五楼发怒,拿下脊杖四十,马礼恨之,开门投降刘裕。裕问攻城之策,马礼曰:“突门内土厚,可掘地道而入,放火烧城,可拔也。”裕令马礼引五百壮兵,连夜掘地道而入。
  五楼至夜上城,点视军马,不见马礼,是夜又见突门角上城外无灯火。五楼曰:“马礼必然恨吾而降晋,必引兵从地道而入也。”急唤精兵,运石击落中栅门。门闭,马礼及五百壮兵皆死于其内。
  裕因此折了这五百兵,乃罢地道之计,只是绕城围之,坚守相拒七月。超见城内粮少,与五楼商议计策退之。五楼曰:“大王忧兵少粮乏,惧晋兵率众而来,久则成不敌之势,其理然也。臣闻姚兴部下,有雄兵百万,猛将千员,依臣愚见,可专人备礼,求救于秦王姚兴。姚兴必先攻临朐,刘裕闻知必还救之,大王引兵追之,两下夹攻,裕可擒矣。”超曰:“其计甚善。”王镇曰:“百姓之心,系于一人。今陛下亲董六师,奔败而还,士民丧气,闻秦有内患,恐不暇救人。今散卒尚有百万,宜悉出金帛以饵之,再决一死战,若天命助我,必能破敌;如其不然,死亦为美乐。”王惠曰:“晋军气势百倍,我以败卒当之,不亦难乎?秦与我如唇齿也,安得不相救乎?”
  超从之,遣张纲去秦国。张纲闻言,忙出领命,欣然肯往。超备礼修书,又与纲使一千兵,连夜送纲杀出重围,使来西羌。
  见姚兴叙礼毕,将书呈上。
  兴披书读讫,即回书与张纲归去,说他随后动兵来。纲去了,兴即召诸将,集议其事。部将李荣上言曰:“今燕王被晋兵攻击太急,不得已使张尚书来求救于我,将兵虽勇,未可远离,只可守着自己城池。不如遣使往裕处,虚声张言,说‘我将兵十万,涉淮出屯洛阳,晋兵不退,长驱而进矣。’裕闻知必勒兵而还,可退晋兵,亦保燕地无危。”兴闻说,即使人往裕处虚张,说“秦王以兵十万,出屯洛阳,将下江南。”使人去了。却说燕之使臣张纲,得秦王姚兴回书,即忙还燕。行至泰山路上,撞见一簇人马,拥着一个官人,乃是泰山太守申宣。
  纲行狭路,无处回避,只得迎立。被申宣觑见面生,唤左右盘问,纲战栗回答不来,被左右搜身上,搜出一封回信,送与申宣。申宣开读,始知是燕王超求救于姚兴,申宣不问情由,令军人将纲解来广固见刘裕。裕大喜曰:“吾思纲久矣,今幸得见。”即令人诱其投降,纲无奈,只得请降。于是裕大笑,慌忙喝退左右,亲解其缚,取衣衣之,握手请起同立,便言:“适来左右不识尚书,言语冒渎威容,幸勿见责!吾素知老尚书,乃世之真大丈夫也!”言讫,令手下便进酒压惊,以上宾礼待之。因谓纲曰:“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佐。卿有王佐之才,何事伪燕耶?”纲答曰:“生当其土,不得不为其用耳!”mpanel(1);
  于是张纲乃感其恩义,安身无有异志。
  时刘裕请问取城之策。纲曰:“小臣深蒙厚爱,无可以报,愿施犬马之劳,夺取此城,少酬万一。”刘裕拱手称谢:“以求取城之策,应是何如?”刘裕敬纲因有巧思妙策,诸人不及。
  先是裕每修攻城之具,攻广固小城,皆被纲用计破之,不能攻取,及晋军攻城,城上燕兵皆笑曰:“汝不得张纲,何能为也?”今纲被捉来降,如何不敬之也!当纲献计曰:“其城虽固,可命匠造飞楼车,悬云梯,车上施幔木板屋,即以造定,遮护伏兵于内,推至城下,以箭射守城军人,令壮兵从云梯上去,必得城也。”裕听罢,称赞不已,即令纲领军匠造。车未及完备,推至城下示之,城上军民莫不失色。是日为始,北方之民,执兵负粮归者日以千数,裕皆安抚慰之。
  却说慕容超知张纲业已被掳,乃商议遣人诣刘裕营中,求称藩臣,割大岘为界,献马千匹,永不敢侵。裕不许,超愈大惊。
  时姚兴使人来见刘裕,说晋兵不退,秦王以兵十万,出屯洛阳,欲下江南。刘裕与使曰:“尔报姚兴,我定青州,将过函谷,虏能自送,令其速来耳。”使人去了,录事参军刘穆之遽入言曰:“此语不足威敌,适足以怒之!若广固末拔,羌寇奄至,公何以待之?”裕笑曰:“此正是兵机,非卿所解。夫兵贵神速,彼若真能赴救,必畏我知,宁敢先遣使命逆说此言,是自张大之辞!羌见吾伐燕,将内惧自保不暇,何能救人也!”
  刘穆之默然。于是相拒至十月,城未下。会刘毅使上党太守赵恢领五千人来救援,即令别屯待之。
  十二月丁亥,晋兵添十倍军士,并力攻城。燕王因城中困极,宰马而食,军士饥倒,不能把守。
  第三二二回  玄文献计塞五龙
  南燕王慕容超自与所幸魏夫人上登天门,观晋兵虚实,群臣皆随城边,燕王超见晋王师之盛,心有忧色。而魏夫人握燕王超之手,涕泪交流,燕王超起视对泣。时参军韩(讠卓)因谏曰:“今陛下遭百逆之会,正是勉强之秋,而反对女子悲泣,何其鄙也?”超乃拭目谢之曰:“帝王兴废,何代无之?惟恨在我罹此艰险,故发悲耳!卿等尽忠,退得晋兵,高官任选,朕不负伊!”(讠卓)曰:“刘裕孤军悬久,目下虽锐,久必自衰。宜固此城,待其衰而出攻,必能破之也!”燕王超从之,诏命六师紧守城池,并不出战。
  时刘裕大会诸将,商议攻城之策。中军将玄文上言曰:“昔赵攻曹嶷,望气者以为渑水带城,非可攻拔;若塞五龙口,城必有陷。石季龙从之,而嶷请降从。慕容恪之围段龛,亦如之,而龛亦降,后无几又震开之。今旧基犹在,明公可塞之,则城中必有降者,若攻恐难拔也。”裕从之,即使一军担泥运土,填塞五龙口,城中士民男女,相患脚疾,弱病重者大半。
  因此城中士民,相继出降。
  第三二三回  裕以往亡获燕王
  南燕城外闻男女病脚弱者,大半出降。尚书悦寿谓超曰:“今军士凋瘁,绝望外援,岂可不思变通之计?”超叹曰:“废兴命也,吾宁伏剑而死,不能衔璧而生!”
  刘裕悉众攻城,诸将曰:“今日‘往亡’,不利出师。”
  裕曰:“我往彼亡?何为不利?”催军人四面攻之。南燕尚书悦寿闻张纲降晋,密写献门之书,系在箭上,射下城来。军士拾见张纲,纲将书见裕,裕唤请将听令,如入冀州,休得杀害一城老小,军民降者免死。群盗又使于栗磾讨不从命者,所向皆克。
  第三二四回  卢循以兵寇建康
  却说刘裕北伐南燕时,徐道覆劝卢循乘虚打入建康,循弗听,曰:“刘裕既伐燕地,则建康不复虚矣。加之裕善用兵,必留重戍险隘,未可轻动也。况今冬寒,不如坚守,以待天时。
  外结英豪,内修农事,选精锐之兵,乘虚而进,救左则攻右,救右则攻左,我不劳而彼困惫,未及三年,可坐而取胜也。今舍妙胜之策,而决成败于一时,恐不如意,悔之无及。“道覆又曰:”将军久住岭外,岂将此传之子孙耶?正以刘裕难与为敌也。今裕顿兵坚城之下,未有还期,我以此时领军士攻击何、刘之徒,如反掌之易耳!不乘此机,苟求一日之安,裕平齐后,以玺书征君,自将屯豫章,遣诸将率锐师过岭,恐将军不能当也;若先克建康,倾其根蒂,裕虽南还,无能为也!“循乃从之。
  初,徐道覆计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,至始即贱卖,居人争市之。至是悉白取之以装舰,旬日办成。循从道覆之计,分兵三队攻卢陵、南康、豫章三郡。郡守因裕抽兵北伐,无兵守御,惧皆奔逃,被循所占。循既得三郡,徐道覆又谓循曰:“今虽连得三郡,皆是冲要之处,若江陵刘道规来取,吾难守也!吾自以兵去攻,公可速遣人入蜀,说谯纵以兵寇江夏,使彼不遑来也。”循从其计,即使人入蜀见谯纵曰:“卢将军以众入建康,恐刘道规、何无忌攻其后,将军若能攻江陵,敌住二人,倘得京邑,以西地属公,共结为唇齿,永为和好,誓不相侵。”
  谯纵闻言,即遣荆州刺史谯道福同桓谦引兵三万来寇江陵。
  第三二五回  道规焚书固江陵
  当刘道规闻知桓谦等兵至,即聚集江陵诸将商议,诸将惊惧,尽皆失色。道规谓众曰:“吾东来文武,足以济事,汝等畏刀避剑之徒,欲去者吾不相禁。”因喝令夜开门,随其自遁。
  众咸惮服,莫有去者。
  次日,雍州刺史鲁宗之闻桓谦寇江陵,乃率部下兵从襄阳来救江陵,兵至城下叫门,刘道规命人开门,与鲁宗之入。诸将皆曰:“宗之以兵远来,其心未可知也,使其屯兵城外,不可与入。”道规曰:“人以赤心援我,我若疑之,反为乱矣!”
  遂不听,乃自单身出城,迎入府内,共议破敌之策。由是宗之之众感激悦服,皆愿效命而出战。当诸将曰:“刘公自保江陵,使将军檀道济、到彦之领兵二万,共击荀林。”道规曰:“非吾自行不决,而委他人。”因是乃使鲁宗之以兵守江陵,委以心腹,自率诸将以兵十万,进军长驱至枝江,迎着桓谦。两军相遇,交战十合,谦军大败而逃。道规率兵连追二百里,桓谦被道济杀之,旬林被刘遵追及斩之,尽收得桓谦军械辎重。于内擒得一箧文书,道规启箧视之,乃自己部下及江陵士庶降谦之书数百纸,皆言江陵虚实备细,道规不问,尽皆焚之,因此众始大安。道规复以兵还江陵,时鲁宗之闻徐道覆大军至,恐寡不敌众,自引兵走还襄阳去讫。
  时百姓闻流言,卢循已克京师,遣道覆来为江州刺史。江陵士庶闻道规已破桓公及焚其处书等,因此江陵士庶感其焚书之恩德,为备守城池,无复二志,保全江陵。
  道规闻道覆将至,星夜驰还江陵,密谓刘遵曰:“今道覆兵将至,汝可引一万军为游兵,出屯江汉口,以拒道覆前躯;如若不胜,收屯为犄角之势,使其不敢逼城下营,方可破之。”
  遵依计而去。到彦之等咸曰:“明公不宜割此有力之兵,置于无用之地,可留保守江陵,如何分拆军威之势?”道规曰:“能善将兵,今敌不敢近城者,莫若犄角势,分此兵,使其疑感,莫能进逼,然后以计破之,胜之必矣。”于是众服其论。遵先得令,以兵出屯汉口,以迎敌兵。道规自与诸将士等领军三万,离城三百里拒迎。
  其时道覆不从大路来,与道规不相遇。密从故道抄小径,奄至城下,呐喊佯言:“建康已克,江陵何不早降?若缓,攻破城池,玉石俱焚!”言未毕,军人报汉口有兵提防,道覆不敢攻城,离城三十里安营。其时城中无一卒戍守,士庶皆感道规焚书之恩,无有二意,俱各竭力调拨民兵,昼夜登城巡视,把守各门。
  次日,道覆驱兵大进,攻打城池,城上百姓各以灰瓶石子打下,军不敢进,连攻数日不下。忽听得鼓噪喧天,正西路上人马奄到,旗上书得分明:“大将刘道规。”道覆大惊,急忙传令三军,摆开与战。道覆自与道规交锋,连斗五十余合,道规力乏欲走,又听得东路一彪人马奄至,回头视之,认是游军刘遵旗号,心中大悦,壮气愈加,又挺刀与战。当道覆见有伏兵,更兼日晚又昏,不敢恋战,拨转马头,寻路走还。檀道济见徐兵走,驱车连夜追杀。道覆欲退,被刘遵游军横挟,两路拦击,杀得徐兵溃窜,伤亡死者不计其数,道覆只存二百骑逃走。道规方传令鸣金收军入城。次日以牛酒犒赏三军,不在话下。
  却说徐道覆败回,收拾残兵万余,会卢循之众,军稍振,乃议下建康。
  第三二六回  何无忌握节身死
  何无忌闻卢循欲下建康,自以兵离浔阳来拒循。长史邓潜之谏曰:“循兵舰盛,势居上流,宜决南塘,守二城以待之。
  彼必不敢舍我远下,蓄力养锐,俟其疲老然后击之,此万全之策也。今决成败于一战,万一失利,后悔莫及。“参军殷阐曰:”循所将皆三吴旧贼,百战余勇,始兴溪子,拳捷善斗,宜留屯豫章,征兵属城,兵至合战,未为晚也。“无忌不听,率兵上船,与徐道覆遇,战于豫章郡。道覆计令强弓手五百弃船登山邀射之,自率大舰,乘风急以撞之,无忌船小,况又风逆,不能抵挡,众皆奔溃。无忌厉声曰:”取我苏武节来!“节至,执以督战,兵已散了,贼众云集,寡不敌众,握节而死。道覆兵威复振,中外震骇。后朝廷闻知,谥无忌”忠肃“。
  一月,西凉傉檀自将兵五万来伐蒙逊。蒙逊大惊,设伏兵于山源,自以弱卒一万邀战,诈败引至山源,伏兵四出,僻檀大败逃去。蒙逊乘胜追至姑臧,夷夏万余户出降,蒙逊纳之。
  傉檀大惧,遣人出城,纳质请和,蒙逊受之,乃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去。傉檀恐其再至,迁于乐都。姑臧人自推焦朗为主,降于蒙逊,不用傉檀之命。是时刘裕伐燕还师,还镇下邳。
  却说晋帝设朝,群臣奏卢循侵占南康三郡,目今兵马将到京城。帝乃大惊,遂问文武大臣,大臣奏曰:“欲破此贼,火速颁诏,星夜征豫章郡公还京,方保无事,不然为贼所危!”
  帝曰:“然!”于是即命使赍诏征裕还拒卢循。使人领旨,星夜至下邳见裕,呈上诏书,刘裕读讫,始知卢循入寇,何无忌战死,号啕大哭。即传令班师而还。
  第三二七回  刘毅大破卢循兵
  却说刘裕回兵至下邳,以船载辎重,自率精锐步归。知何无忌败死,卷甲兼行。将济江,风急,众咸惧之。诸将请待风息,裕曰:“若天命助国,风当自息,不然,覆溺何害?”命登舟,舟移而风止。四月至建康,青州刺史诸葛长民、兖州刺史刘藩、并州刺史刘道邻各将兵入卫。藩,毅之从弟也。
  卢循兵威大振,将近建康。百官会议奏曰:“贼兵强盛,刘公回来,不如北走避之。”帝问曰:“贼在何处?”大臣曰:“贼在豫章,与京相隔五百余里。”帝曰:“贼尚未至,待到,避之不迟。”言讫罢朝。
  却说刘裕回兵至山阳,大哭镇南将军何无忌。忽闻朝野震骇,帝欲北迁之事,裕益大哭无忌,涕零不已。亲自设席祭之,又令三军挂孝三日。至癸未,始至京都,入朝觐帝,拜毕,帝曰:“太尉北征劳神。”裕曰:“陛下掌政事不易。”帝请刘公平身,裕曰:“近闻卢循领兵,已取豫章,将及到此,陛下议论若何?”帝曰:“今文武议欲迁都。”裕听说乃怒曰:“大臣以为京都无人,故此畏避耶?”帝曰:“卿意如何?”裕曰:“主上曾与谁人议论也?”帝曰:“与众议之,理尚未定,故召公回决之。”裕因问群臣曰:“请君主避者,愿闻其详!”
  众答曰:“妖贼虎豹也,挟强盛而寇四方,勒有百万之师,近得豫章三郡,其势甚大。吾建康可拒贼者长江也,今贼艨艟巨舰,何止数千,水陆并进,占地千里,况明公北伐始还,疮痍未复,侍卫老弱等数万人,安可挡之?若依愚等,莫如早避,尚图后复。”裕曰:“此乃迂阔之论也!建康自返正乘舆以来,今历数载,安可一旦而弃于贼也?”帝曰:“若此将以何计拒之?”裕曰:“贼虽强盛,实易攻也。”帝曰:“如何易攻?”
  裕曰:“贼之所统,皆乌合之众、蚁聚之兵,军无纪律,将无远略,民心不附。以陛下雄武,仗先帝之灵,具文武之力,臣自以兵保为陛下破之!”言未毕,班部中撞出步骑将军刘毅,上殿奏曰:“臣请精兵五万先行,破此贼人。”裕谓毅曰:“今贼新捷锋锐,莫可先动,必须严军偕进。”毅曰:“贼众虽盛,不可畏之。”于是毅坚要行,帝只得委兵五万与毅先行。
  毅曰:“不杀此贼,誓不回军!”言讫引兵去了。
  裕恐有失,亦自整备出师。先即作书使刘藩前去止之,令其等大军一同起行。刘藩追至,谓兄毅曰:“刘公恐兄孤军去讨,不能取胜,使我来止,等其大军一至偕进。依弟之见,果不可独行。”毅闻之,大怒曰:“我以一时之功相推耳!汝便谓我不及刘裕也!”言讫,投书于地,遂以舟师一万,发至姑孰。五月壬午,毅兵望桑落洲而行。
  却说卢循正坐间,忽闻探马回报,刘毅引大队兵杀奔豫章而来,诸将士卒尽皆失色,循知,急召徐道覆入议曰:“今刘毅引五万大兵到来,何以迎之?”道覆曰:“离城一百里外,有一洲,名曰桑落洲,其水路夹洲,洲之前十里,左有山名豫山,右有林名居林,可以埋伏军马,可令秦用引兵一千五百,带船三百,去居林背后水谷埋伏。只看四面火起,便可杀出,即纵火焚之。林俭、刘稷各引军五百,预备引火之物于船中,伏于桑落洲后林下两边相候,至初更晋兵到来,便可放火烧船矣。王得引兵五千为前部抵敌,要输不要赢,把兵马与战佯输,迤逦追后而走。主公自引一支军,于中救援,依计而行,勿使有失。”计排已定,次日诸将士各依计而行。
  却说刘毅以军到桑落洲,拣选一半精兵作前队,其余在后随保粮草而行。是时五月,南风徐起,人马趱行而来,见贼兵大叫骂曰:“卢循无义叛贼,你等事他正如孤魂随鬼也!”王得大笑曰:“你等随刘裕鼠贼耳!”刘毅大怒,向前来战王得,二舟相交,战不一时,王得引舟诈败,刘毅赶将前来,贼军先退,毅军奄至,王得以舟押后当抵,约走十余里,王得回舟又战,须臾又退。
  当韦浩撑舟谏曰:“王得诱敌,恐有埋伏!”毅曰:“敌军只如此,虽有十面埋伏,吾何惧焉?”赶到桑落洲,忽听一声鼓响,卢循自引一支军出来迎接。刘毅目视韦浩曰:“此即埋伏之军,吾今晚不到豫章,誓不罢兵!”催军前进。王得、卢循佯拦不住,迤逦望后便退。
  天色黑下,浓云布满,又无月色,微风忽起,狂风大作。
  刘毅只顾前行,将近戌牌左侧,毅在前面,只听前面一片叫起,便将战船摆开阵势,问于向导:“这是哪里?”向导回答:“前面乃是桑落洲,后面便是豫口川。”刘毅传令吩咐诸将押后,亲自出战船,于阵前与侯兰、韦浩及数十船,两下排开。敌军到处,刘毅看了大笑,众将问曰:“将军何故如此哂笑乎?”mpanel(1);
  毅曰:“吾笑刘裕在帝面前夸诸贼强盛,今看他用兵可见了也!似此等战船在前,与吾对敌,正如驱羊与虎狼斗也!吾行时在帝面前夸要活捉诸贼,今必应前言也!不可停祝汝等诸将,催赶军马,是夜赶到豫章,吾之愿也!”遂自纵船向前打话,妖贼将船摆开。王得便当先出马,毅骂走之,兵各自认队伍而去。
  毅令催促后军上来,诸将赶至狭窄之处,只见两边都是芦苇,兜住船只,谓刘毅曰:“南河路狭,山川相逼,树木丛杂,恐防火攻。”刘毅省悟而言曰:“汝等之言是也!”却欲回时,忽听得后面喊声起,望见一派火光绕着,随后两边芦苇中亦着,四面八方火势齐起,狂风大作,人船自相冲撞,死者不计其数。
  刘毅冒烟突火而走,后面王得拥赶将来。
  且说韦浩急奔回来,只见火光中一军拦住,当先乃秦用也。
  军兵大乱,只得夺路而走。刘毅见粮草船一路都着,便抄小路走脱。走出林前,慌忙收拾残兵上马,弃船奔回去了。徐道覆请卢循乘胜后追,杀人京都,循乃从之。
  却说刘毅引残败之兵连夜奔回见裕,说为贼用火攻之事,因败回来。裕相视失色,欲还浔阳、平江陵,据二州以抗贼。
  贼即至,欲出与战,北伐始还。将士伤痍者未复起,只有战士数千人,贼有十余万,舳舻辎车千余里,恐寡不敌,众因之犹豫。参军孟昶、诸葛长民进言曰:“贼人远来,粮草不敷,不如保拥天子过江,且避其锋,待粮尽然后击之,必取胜也。”
  刘裕曰:“今兵士虽少,犹可以一战,吾计决矣。”时诸将议曰:“如若不避,国公可得把守诸津险隘,俾贼不能入也。”
  裕曰:“贼众我寡,若分其兵,则贼人测其虚实,一处失利,则沮三军之心。不如聚众屯扎石头,则众力不分。”言讫,领诸将引兵移镇石头城。
  至乙丑日,探马报卢循引贼兵大至淮口,将近来到,诸将皆惧。卢循战士二十余万,舟车百里,楼船高十二丈。盂昶、诸葛长民务要奉乘舆过江,裕将听,参军王仲德言于裕曰:“明公新建大功,威振六合,妖贼既闻凯旋,自当奔溃。若先自逃遁,则势同匹夫,匹夫号令,何以威物?”裕甚悦,昶固请不已。裕曰:“今重镇外倾,强寇内逼,人情危骇,莫有固志。
  若一旦迁动,便自土崩瓦解,江北亦岂可得至?设今得至,不过延日月耳!今兵士虽少,自足一战,若其克济,则臣主同休。
  苟厄运必至,我当横尸庙门,遂其向来以身许国之志,不能草间求活也!“昶坚意请死,裕怒曰:”卿且一战,死复何晚?“
  昶乃抗表曰:“臣赞北伐之计,使狂贼乘间至此,谨引咎以谢天下。”乃仰药而死。孟昶既死,诸民皆惊,将士忧虑,时裕谓将士曰:“汝等勿惊,且看其众,若何进兵,贼若于新亭直进,其锋便不可当,宜回避之;若回泊蔡州西岸,可擒耳!”
  众未信之。
  却说卢循进兵至淮口,徐道覆言曰:“今刘裕北回,兵皆伤痍,不能复战,其有至者,未必满万人,不如焚舟,从新亭杀进,则裕成擒。”循不从,言曰:“大军未至,孟昶望风自裁。以大势言之,当计日溃乱;今决胜负于一朝,既非必克之道,且多杀伤士卒,不如按兵待之。”道覆曰:“我终为卢公所误,事必无成,使我得为英雄驱驰,天下不足定焉!”
  裕登城,见循军引向新亭,顾左右失色,既而还泊西岸,乃悦。遂栅石头淮口,修治越城,筑查浦、药园、廷尉三垒,皆以兵守之。翌日,循伏兵南岸,使老弱乘舟向白石,声言悉众自白石步上。
  是日,裕闻贼兵至,引诸将登石头城楼上望之。望见贼兵从蔡州而来,裕悦不自胜,谓诸将曰:“此天助吾成功也!”
  言讫下城,令军人坚守四门,不许出战。又唤诸将至,谓曰:“吾料徐道覆用谋行兵,必然来取查浦,断吾咽喉之路,谁可去守?”参军徐赤特曰:“某愿往!”刘裕曰:“查浦虽小,所系有太山之重,倘查浦有失,吾军定休矣!汝虽有谋,此地且无城郭,又无险要,所守极难。”赤特曰:“吾自幼立学到今,岂不知兵法,量一查浦不能守,要我何用?”刘裕曰:“查浦正是吾之咽喉,若断不能有气,查浦一失,吾兵休矣!徐道覆非等闲人也,况有秦用为前锋,智勇足备,恐汝不能敌也!”赤特曰:“必不怕,若有所失,斩首无怨。”刘裕曰:“军中无戏言!”赤特曰:“愿立军令状!”刘裕曰:“汝与我文书,我与你四千军,拨沈林子与你相助,汝等小心在意,谋守地面,到彼安营,方可断他军来。”二人拜辞,领军起行。
  第三二八回  刘裕罪斩徐赤特
  刘裕又唤刘毅、诸葛长民至,谓曰:“吾与你兵从北面拒贼,你可为前部先锋,汝宜小心,今番出兵,不比寻常。”言讫,长民领兵前行。刘裕自引兵后应,前来北拒贼兵。
  却说参军徐赤特与沈林子引兵到查浦,看了地面,笑曰:“刘公多心!量此山僻之处,贼兵如何过去?”就于总路口张侯桥首下寨,令军士伐木为栅,以为久计。又徐赤特自出寨行,见桥边有一山,并不相连,更且树木茂盛,顶又平高,可以屯军。回寨唤集诸将计议,欲移寨往其山顶去屯扎,偏将军沈林子曰:“将军差矣!若屯军于当道,筑起墙垣,虽有百万之兵,不能过也!今若弃其要道,立营于山上,贼兵四面围定,将何以保?”赤特笑曰:“兵法有云:居高视下,势如破竹。若贼兵来,吾令片甲不回。”沈林子曰:“吾跟刘公出征,但到处必从活处,今视此山乃绝地也!倘贼兵绝其后汲水之路,反用火攻,我军不战自乱也!”赤特却说:“孙子云:置之死地而后生。刘公尚且请问于我,汝何等之人,敢阻吾意!吾自有主见!”林子曰:“若参军必欲于山上立寨,请分二千人,某自于山西下一小营,一千人为犄角之势,倘兵至可以救应。”赤特坚执不从,林子欲辞回去。赤特方曰:“汝既不听,与你二千兵,待吾破了贼兵,到刘公处,你却分不得我的功劳!”言讫,分兵与林子。林子得兵,离山五里下一小营。赤特一面画营地图,星夜使人将图呈禀刘裕去讫。
  却说卢循使人去探,回报查浦有兵守御,即接兵不动。叹曰:“刘公真乃神人,吾不及也!”徐道覆曰:“何故自堕其志?某料查浦可取!”循怒曰:“汝何出此言!”道覆曰:“吾探当道无寨栅军,又屯于山上,故知可破!”循笑曰:“若军果然屯于山上,则天赐吾成功也!”自引十数骑来看一遭,赤特在上笑,令诸将士各各准备,看我红旗招动,四面皆下。
  却说徐道覆到寨,使人打听谁人总兵把守查浦?人报曰:“参军徐赤特也。”道覆曰:“庸才!但刘公虽有大谋,却不识人,此辈为将,可不误事!”唤林诠曰:“左右别有军否?”
  诠曰:“离五里有沈林子安营。”道覆曰:“汝引一军,挡住林子来路,吾差申仁、申得,率领诸将四面围山后,又断其归路,就令军人备硫磺、焰硝、干柴引火之物,于林边堆之,放火焚之,彼军自乱。乘乱取之,可得查浦矣。”当晚调遣已定。
  天明,林诠引一军先往背后,道覆大队军马,一涌而进。
  喊声起处,四面围住,应有汲水之处,以精兵围之。命众军将前引火之物,放于林边点着。山上晋兵看时,卢兵漫山塞野,队伍甚是整齐。会风起势刮来,渐渐烧入林去,晋兵不敢下山。
  赤特在山上慌忙将红旗招动,军将你我相推不动。赤特大怒,手杀二将,诸军皆惧,只得努力杀下山来时,见四面火起,众军溃乱,各自逃生,不敢恋战。当又听得贼兵军士大叫:“有投降者重赏,拒者诛之。”因此,晋兵多有弃戈抛旗来投贼者。赤特再退上山,急叫军士把守寨门,且待外应。时林子引军来冲,又被林诠杀退,走回石头去讫。
  却说赤特从早被围至日暮,火烧近寨,山上又无水取,众军士又要逃命,于是寨中大乱。赤特把守不住,杀下西山而走。
  后面林诠赶来,直赶下三十里,赤特来保张侯桥,兵溃不能挡,只得逃回石头去讫。mpanel(1);
  却说卢循令徐道覆鸣金收军,进屯丹阳。道覆与卢循言:“今已得查浦,刘裕必然自来,吾引林诠带兵五万,埋伏南岸,秦用以大兵与战,主公可以一万兵,向白石屯住,多设旌旗为疑兵,使彼疑有埋伏,不敢从此路而来,必从南岸而至;吾待他兵过半去击之,秦用以兵接战,三下夹攻,而刘裕则成擒矣。”卢循从之,令诸将听令,依计而行,计排已定。
  却说刘裕自差徐赤特戍查浦之后,心中怏怏,放心不下。
  忽报林子有使送地理图至,呈上刘裕,裕就案上展开看了,拍案大骂曰:“赤特匹夫,坑陷吾军!早晚必有街亭之患也!”
  急欲差人去替,忽报马来说:“查浦已失,丹阳城皆休。”刘裕曰:“大事去矣!吾之过也!”言讫,即时命诸将士,收拾军马,星夜驰还石头城内。坐定,急唤林子入,责之曰:“吾令汝与赤特同守查浦,汝何不谏之?”林子曰:“某再三劝而不从,我自领兵二千,离山五里下寨,被贼兵四面围合,某自领兵去冲数十余次,死战方得出路。恐失石头城,急急回守,非吾之不谏也。”刘裕喝退,即唤赤特,赤特自缚而入,跪于阶下。刘裕曰:“吾屡次叮咛,说查浦吾军之本也,领此重任,须要小心,今复如何?汝依林子,不致如此,今败兵失地,皆汝之过也!”叱左右推出斩之。忽监军从外来,正见斩赤特,入见刘裕曰:“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,今天下未定,而戮智谋之士,岂不惜乎?”刘裕答曰:“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,以其用法明也!今乃四海分裂,兵卒若复废法,何以讨贼耶?
  假使有功不赏,有罪不诛,虽唐虞不能以化天下也!“急命斩讫,献头于阶下。传令各营,将尸首具棺木以葬之,抚恤其家。
  复令人探听贼兵虚实。回报说南岸有埋伏,白石张疑兵,于是裕知贼有所备,乃始命诸将士解甲固守石头,不许动兵。刘裕斩参军徐赤特,后人有诗为证:赏罚严明可治兵,赏无仇恨罚无亲;查浦失守刑当及,军令施行悦后人。
  第三二九回  道覆以兵寇江陵
  却说卢循屯在丹阳城,至七月庚申,谓将士曰:“今刘裕固守石头,不与我战,其计欲劳我师,待我粮尽,退而击之,安可坐中其谋?不如兵还浔阳,别图后计。”言讫,传令起行。
  徐道覆进言曰:“今刘裕与我抗而不战者,必有密谋破吾军也。
  不如急去攻之,使其谋无所就,岂可退兵与其后追也。“循不听。道覆曰:”既是退兵,可与吾兵二万去攻江陵、荆州,就取其粮草,前来供给三军;不然,粮尽难以争战。“循曰:”可!“于是以兵二万、战将数员与道覆前往江陵、荆州去讫。
  自以兵徐退,以水军舳舻泊西岸屯祝却说刘裕坐中军,闻探马回报说,卢循退兵泊西岸,徐道覆引兵袭江陵、荆州。裕得其语,大喜曰:“道覆去远,吾计成矣!”言讫,即唤辅国将军王仲德,谓曰:“你引一千精兵,多张旌旗,后追随数里屯扎,待他退,你后追,他屯住,你亦屯住,不可与战,使彼心疑,不敢还浔阳,只屯西岸,我自有计破也。”又唤建威将军孙处至曰:“你可引五千兵,阴从海道去袭番禺,攻其家也。”处欲临行,裕诫之曰:“我这里十二月必破贼军,料卿亦足至番禺,就宜紧攻,先倾其巢窟也。
  使贼闻知虑主思归耳。“处领诺,领兵从海道去讫。又唤偏将军王平谓曰:”你星夜领五千兵,抄小路,去贼兵之前,砍伐近山树木,结大栅数百浮于河上,横塞河路,就准备完讫,屯西河港内,朝夕擂鼓,使贼疑不敢归。“又唤监军孟怀玉谓曰:”你可引兵二千,准备船只一千,以硫磺焰硝引火之物,装船上面;待吾进兵,贼人必来占住西岸,待他泊住西岸,你将船只浮河上流,待东北风起放火,顺下西岸,纵兵击之。“又唤诸葛长民谓曰:”你领五千兵,看河内火起为号,引兵进攻贼之旱寨,贼走放火焚之。“计排已定,传令已讫,使刘毅监太尉留府镇守,自以兵登舟,南塘屯扎,等待风起。
  却说刺史刘道规正坐厅间,忽左右报徐道覆引兵二万来攻江陵。道规即唤左右副将至,以计附耳低言说:“如此如此。”
  诸将士得计,即时准备军马,依计星夜由小路埋伏去讫。次日道规自将兵五千,前来排战。
  却说徐道覆军马至江陵,离城七十里下寨,正坐帐中,忽探马报说:“荆州刺史刘道规,引军马前来挑战。”道覆即时传令,便差渠帅韩焰先来出哨。随即全身披挂,骑雪蹄乌骓马,仗着双鞭,大驱人马,奔江陵城。在路上正遇道规,与战不上三合,道规佯输走还,道覆见他敌弱,追赶五十里之程。远远望见道规许多人马,杀奔回来。徐道覆即排开军马,先锋韩焰来与徐道覆商议曰:“正南上一队步兵,不知是何处来?”道覆曰:“休问,只管冲将过去!”韩焰引五千军马飞过前去。
  又见东南一队军来,却欲分兵;西南上又堆起一队来,旗竿招展,呐喊喧天。韩焰又引兵回来,对徐道覆曰:“南边两队军又都是晋兵旗号。”道覆曰:“这厮不出来厮杀,必有计策。”
  说犹未了,只听得北面上一声炮响,道覆曰:“此必是晋兵计策,我和你且把人马分作两处去斗。我去杀北边,你去杀南边。”正在分兵之际,只见四路又起兵来,道覆心更慌忙,四面八方,火炮掀天,金鼓雷鸣,晋兵飞围过来。道覆兵皆惶溃乱窜。
  道覆见有埋伏,急忙勒转马头,望东北大路杀来。遇着道规交战,战上二十余合,无心恋战,只得拼死,尽力杀开血路,直冲过去,望东北而逃。刘道规引得胜兵迫数十里不着方回,以牛酒赏劳三军,不再絮烦。是时徐道覆被刘道规用四面埋伏之计,杀得片甲不留,只收得几千残兵,回屯湓口。
  是年十一月,孙处从海道至番禺,悉领兵登岸,自诈为渠帅韩焰,令兵改为贼兵旗号,诈说卢循攻破建康,着他回接父亲及家属往京。因此直至城下,依计诱开城门,城中无备,直杀入城。
  却说卢循父卢嘏正坐府中,闻报晋兵诈称韩焰诱开城门,杀近府前。嘏大惊,急引家属开走后门,逾墙逃奔始兴而去。
  孙处入内,令军士搜捉卢嘏不见,将其妇女尽斩,出榜安抚,百姓惧其残杀,皆闭门不开。mpanel(1);
  次日,孙处始令百余骑贴榜文遍告诸处及三军:如有妄杀一人者,夷其三族;妄取民间一件物者,定按军法。如此军法严明,与民秋毫无犯。次日天明,百姓家家开门,焚香迎接。
  处又传令告报,但有原任官吏,依旧录用,及在边将士家,亦照旧给俸不缺。由是番禺百姓,皆感其德,倾心归命于处。处乃屯镇其城,犒赏三军。
  十二月已卯,忽起东风,裕唤诸将人内,问前日令安排准备埋伏物件等项如何?诸将答曰:“齐备!”裕曰:“既齐,今日各个依计进兵,不可迟延。”言讫,拔寨起行,依计杀奔前来。卢循正在水寨,与诸将说:“前面有埋伏,后面有追兵,如何可退还浔阳?”正议间,闻晋兵杀来,急令水军头目引兵从方江而下,占住西岸。诸兵得令,各以船泊西岸。忽报上流有数千小船至,言未毕,其船将近水寨,只隔一里水面。忽然间,其船一齐发火,火趁风威,风助火势,船如箭发,焰烟涨天,一千只火船撞入水寨,所撞之处,尽皆钉祝隔江炮响,四下火船齐到。但见方江面上火逐风飞,一派通红,漫天彻地。
  卢循回看岸上营寨,几处火起。
  却说孟怀玉将船放火,顺流贼寨,自跳在小船中,背后数十人,驾舟百余,冒烟突火来杀卢循。
  循见势急,欲爬上岸口时,张放驾一小舟来,乃扶循下得船时,那只大船,已自着火了。张放遂呼集数百只船、万余人,保护卢循在于小船中,飞奔岸口。
  当刘裕望见穿绛红袍者下船引众船走,料是卢循,即出,脚踏在船头,手执利刃,厉声大叫曰:“妖贼休走!刘裕在此,等你多时!”循乃连声大呼众船回,与裕战,不下数合,裕乃大败而退。卢循引兵赶来,将次赶上,被张放拈弓搭箭,觑得刘裕较近,一箭射去,而裕在火光之中,那里听得见弓弦响,箭来正中肩窝,翻身下水。当有偏将急救,方得活命。
  其时满河火滚,因风水之势,在中流蹙之,天下大雨,雷声大震,水热如汤,流入龙宫。龙王大惊,急问水族:“如何水热如汤?”当时水族对说:“妖贼谋叛,刘裕以火攻焚其舟,因此水热如汤,目今刘裕反败与贼。”龙王谓水族曰:“刘裕当兴宋祚,你可引众水族以万钧神弩阴矢射妖贼,助他一阵。”
  于是水族依令,以神弩来阴助刘裕,暗射妖贼,当者无不即死,贼众方溃。
  刘裕见自军中忽然有万钧之弩,所发矢中贼,疑必天助。
  遂令众军并力攻击,所向莫不摧陷,杀得贼人大败,走下流去了。又被木栅拦住,循令偏将拒住伏兵,自挥兵尽力拆毁木栅,乃得退走还浔阳。裕以兵紧随后追,循见晋兵追至甚急,复走至豫章,令军人悉力为栅,在左里拒之。
  其时,刘裕同部将景申引大军将次来到,左右正与贼兵对阵交锋之际,裕急忙持号幡,麾兵去战,忽然幡竿折,断幡沉于水。众军将咸以为不祥,且请退兵,明日交战。刘裕笑谓诸将曰:“往时定荆之战如是,今乃复见,必破贼矣!诸将休疑,火速进兵!”众将士因此锐气百倍,悉力攻其木栅,俄而栅拆,晋兵杀入栅来。卢循见晋兵乱人,莫能挡抵,唬得心胆俱裂,鼠窜狼奔,引左右心腹,掉舟急逃,奔回番禺去讫。因此诸兵无主,俱各乱窜。
  刘裕见循去远,又传令诸将曰:“归师勿掩,穷寇勿追,宜即收兵。”自乃大叫曰:“卢兵肯降者免戮!不顺者即诛!”
  言未讫,贼兵皆倒戈卸甲,撑船来降。裕乃大喜,即传令鸣金收军。旋师屯于豫章,安抚百姓。忽报晋帝遣侍中黄门薛仁以牛酒财帛前来劳师,裕闻知,即出案接待同坐,以财帛牛酒赐诸将士,给赏三军。
  辛亥七年春正月,南凉王傉檀又欲伐北凉,护军孟恺谏曰:“蒙逊新并姑臧,凶势正盛,不可攻也。”傉檀不听,发兵五万,分五路俱进。兵至番禾、苕藋,掠五千余户而还,将军屈右曰:“今既获利,宜倍道旋师,早度险危。蒙逊若轻猝至,大敌外逼,徙户内叛,此危亡之道也;”又不退。俄而昏雾风雨,蒙逊兵至,大败而走,不敢还城。蒙逊以兵进围乐都,劫取其子染以为质。蒙逊始引兵而还,傉檀势穷,只得以其子为质降。二月,刘裕收军振旅而还京,次日入朝,拜见晋帝,奏说破卢循之功。帝大喜,改封裕为大将军,领扬州牧,裕受职谢恩而退。
  第三三零回  卢循败回取番禺
  却说卢循败后,星夜走回番禺。至始兴,始知孙处先攻破番禹,及父引家属逃在始兴,心中大惊,即领诸将佐入城,见父哭说败兵之事。及问番禺如何失了,被贼所陷,父嘏说:“孙处诈称渠帅韩焰,道你攻破建康,令他前来迎接家属,因此诸隘守将信之,不提防他,直至城下叫开城门,杀了守城军吏。
  比及知时,措手不及,我只得领家属从后门逃出,奔此安身,待你回来商议。目今孙处孤军守番禺,民众不附,甚是易攻,不如收残兵再复其城,方可聚众前去报仇也。“循曰:”既然如此,可速进兵!“于是循即领诸将残兵,连更带夜杀奔番禺,直至城下屯营。
  却说孙处正坐府堂,忽有探马来报说:“卢循败回,引残兵来取番禺,目今兵屯城下。”孙处闻知其事,急唤部将至,从耳边道计:“如此如此。”诸将得计而出,便传令众军,五更造饭,平明,大小三军人马尽皆出城。城上要处虚插旌旗,遥张声势。军分三门而出,只留陈矫部一千兵守城。传令讫,诸将各个遵令而行。
  至次日,却说卢循自陈兵于番禺城外围住,当日晋兵分着三门而出。循即自上将台看时,但见城上墙边,都是虚插旌旗,无人守护。又见军士腰下各束包袱,卢循心中暗忖,晋兵必是预先准备走路。遂下将台,传令两军分为左右两翼,如前后得胜,尽力追赶,直待鸣金,方许退步。就令:“韩焰领着后军,吾亲自取城。”当日对阵,鼓声大振,孙处出马在阵前搦战,循自至门旗下,挥鞭指问:“谁人向前?”一将应声出马,乃韩焰也。与孙处交锋,战到二十余合,处乃败走。孙仁拍马向前,大呼姓名,搦卢循来战。循不出,乃使周恭出马与仁战上十余合,仁又败走,阵势大乱,后军先退,孙处、孙仁兄弟二人押后,卢循指点两翼军冲出。晋兵佯为大败而走。卢循自率大军追赶至番禺城下,晋军皆不入城,都望西北而走。韩焰、周恭引前部径赶。
  卢循见番禺城门大开,城上又无军马,指点众军抢城,数十骑当先而进,卢循在后加鞭纵马而入。到瓮城道边,城上敌楼上陈矫张见卢循亲自先入,暗暗喝彩道:“孙将军妙算!”
  言讫,打一声梆子响处,两边弓弩齐发,箭如雨下,争先入门的都跌落陷马坑去。卢循急勒马回,一弩箭正射中右臂,循乃翻身落马,晋兵即从门内杀出,来奔卢循,循却得众军将死命救出去了。城中军士突出,贼兵自相践踏,落堑填坑者无数。
  循急令鸣金收军。孙处引三路兵,杀得贼兵皆弃戈大败而走,走至一百余里,方且屯祝收其败兵,南走交州去讫。孙处亦迫百里,方归番禺屯扎。mpanel(1);
  却说徐道覆被刘道规杀败,走屯湓口。数月,闻循败走始兴,乃引众亦来始兴见卢循,时循已去番禺,因此只在始兴屯住而已。
  却说兖州刺史刘藩闻徐道覆据始兴,乃与偏将盂怀玉部兵一万,来取始兴,兵至离城一百里下寨。次日,召孟怀玉及诸将至,密授与计,诸将依计,各自出寨准备而行。
  行不数十里,徐道覆探知其来,亦引兵至,正相遇着,两下各自排成阵势始完了,徐道覆出马,手提大刀,厉声高叫:“叛国之贼,焉敢侵吾境界!”对阵中一簇黄旗而出,旗帜分开,有一辆四轮车,车中端坐一人,头戴银盔,身披金甲,手执羽扇,用扇招道覆曰:“吾乃兖州刺史刘藩也,燕王百万之众,被吾略施小计,克复燕京,今来招安汝等,何故不早降?”
  徐道覆大笑曰:“广固鏖兵,乃刘裕之谋也,于汝何事?今来欺吾。”言罢,轮刀径杀过来。刘藩故作急回车,望阵中走。
  阵门复闭,道覆径冲过来,阵势忽分两下而走。道覆遥望中央一簇黄旗,料是刘藩,只望黄旗而追。转过山脚,黄旗扎住,忽然分开,中央不见四轮车,一员将挺矛跃马,直取道覆,大呼曰:“吾乃燕人孟怀玉,贼将休走!”道覆抡刀来迎,战不数合,气力不加,拨回马走。怀玉从后赶来,喊声大举,两下兵将复合,道覆冲出,前面一军截住去路,道覆措手不及,惊慌落马被擒。当下怀玉拿来寨中见刘藩。藩坐帐中,见推道覆至,喝令推出斩讫,将首级号令军门。领兵入城,出榜安民,拨兵守御,自引诸将,复回兖州镇守。
  更说晋自中兴以来,朝纲弛紊,权门兼并,百姓流离,则不能系其产业。桓玄颇欲厘改,竟不能行。既而刘裕作辅,大示轨则,豪强肃然,远近禁止,由是黎庶仅俱绥靖。
  第三三一回  惠度计迎斩卢循
  却说交州刺史杜惠度,闻知卢循失番禺,引兵来交州,心生一计,密令部将宋喜以五百人各带刀斧,埋伏城外飞云寺内,听击盏为号,追斩卢循。宋喜得令,依计前去埋伏讫。又令偏将季本,引兵三千,去寺后山谷埋伏,以炮为号,接应杀贼。
  季本得令,亦去埋伏了。惠度自己领着一百余人,牵羊携酒,前来一百里外诈作迎接卢循。
  卢循见探马报说交州刺史杜惠度以羊酒前来降接,循唤到马前,恐其是计,不敢下马,见惠度拜伏在地,十分殷勤,方急下马相见。惠度言曰:“大王名震天下,与百姓除残,谁不仰慕?今罹小难,后必大兴!杜某遭刘裕执权,久任不迁,吾意欲叛,恨无盟主,今得大王车驾来临,聚义必成。”循亦曰:“将军肯相辅助,取得晋朝天下,与公平分,子孙同荣。”
  言讫,惠度呈上羊酒礼物,循虚推受了。
  二人并马而行,行了一日,来到飞云寺前,惠度下马请曰:“今日已晚,到城还有三十余里,权在飞云寺内安歇,来日进城。”循曰:“可!”于是循令众将兵,屯在寺外,自领亲属一百余人,人寺中安歇。循到寺内。众僧百余人,鸣钟击鼓,出来迎接。及入方丈里上坐定,众僧磕头出外,惠度令安排筵席进来。惠度亲自把盏,下礼相陪,劝得卢循父子数人大醉。
  惠度击破玉盏,须臾,宋喜引刀斧手五百人,抢入方丈内,将卢嘏、卢循父子并家属一百余人皆斩,取其首级已了,就内放起炮来。寺后季本引伏兵杀出寺前,贼兵睡着,那里得知,却被伏兵将贼兵一千余人,尽皆坑之,不留一人。惠度至次日平明,方鸣金收军,回入交州,以牛酒赏赐军士,令人将卢循并家属首级一百余人,送建康,送与晋帝请功。
  却说晋帝设朝,文武班齐,近臣奏曰:“交州刺史杜惠度斩卢循父子并家属一百余口,将首级遣人送来请功。今使臣在午门之外,未敢擅进。”晋帝闻奏,命使臣回去,将循父子首级号令四门,旨出号令讫。忽荆州刺史刘道规使舍人上表称疾,求归致仕。帝披览毕,以表示问诸臣,诸臣上言曰:“窃见刘道规为吏清正,德及于民,远近莫不瞻仰。今虽微疾,不可放其回里。”帝听之,不从其请。
  初,刘毅任京口,贫困,与知识射于东堂。司徒长史瘐悦命仆挑酒肴,与朋友后至,夺其处乘凉而饮,众皆避之,毅独不去。见悦厨馔甚盛,不以及毅;毅从悦求子鹅炙,又不与。
  至悦为江州刺史,毅怀前恨,因求兼督江州,诏许之。毅即奏交州内地,以治民为职,不当置军府,耗民力,宜罢军府,移镇豫章;惟浔阳接蛮,可即州府千兵,以助郡戍。于是解悦都督,徙悦镇豫章,而以亲将赵恢守浔阳。悦府文武三千,悉人毅府,符摄严峻。悦至豫章,忿恨卒。
  第三三二回  刘毅出刺于荆州
  壬子八年四月,荆州刺史刘道规以疾再三求归,帝始诏以刘毅代之。道规在州累年,秋毫无犯,及归,府库帷幕,俨然若旧。随身甲士二人,迁席于舟而还。
  刘毅刚愎,自谓功与裕同,虽权事推裕而心不服,常怏怏不得志,裕每柔而顺之。毅因过京口,归家祭祖辞墓,欲往荆州赴任。时刘裕闻知毅回家辞墓,欲命驾,去京口访谒刘毅。
  鄱阳太守胡藩曰:“切见刘毅阴蓄将士,明结英雄,久必谋主。
  依臣之见,不如及早除之,兔为后患。“裕曰:”刘毅虽勇,却无远略,我将为次耳。“藩曰:”明公谓刘卫军为公下乎!“
  裕曰:“卿为何如?”藩曰:“夫豁达大度,功高天下,连百万之众,允天下之望,刘毅固以此服明公!至于涉猎记传,一谈一咏,自许以雄豪加以夸伐,缙绅白面之士,辐辏而归,此刘毅不肯为公下也!”裕曰:“吾与刘毅俱有克敌大功,其过未彰,岂可自相图害。”不听,亦命驾还京口,同毅相款数日而回京。刘毅亦辞墓后,径去荆州赴任。
  却说刘敬宣,字万寿,宣城人也。于义熙三年奉诏伐蜀,军至广武,食尽而退,有司奏免官,刘裕保复原职。时敬宣闻知朝廷以刘毅为荆州刺史,入见刘裕曰:“荆州之重,不可付人。今闻朝廷以刘毅为荆州刺史,诚恐有变,不利于明公。”
  刘裕亦疑之与毅素不睦,及闻此语,因问刘穆之曰:“万寿谓荆州权大,刘毅与吾素不相睦,不可使其去镇,此事如何?”
  穆之曰:“刘毅乃公等辈,况今诏旨已出,明公不可以私憾而伤至公也!任之无妨。”因此不改其任。
  时敬宣又谓刘裕曰:“平生之旧,岂可孤信?光武悔之于庞萌,曹公失之于孟卓,今明公亦宜慎之也!”裕曰:“既如此,以卿为南蛮校尉,去戍襄阳。刘毅若有异,卿宜速报将来。”敬宣曰:“然!”领之,于是刘裕以敬宣为南蛮校尉,去戍襄阳。敬宣领职出建康,先至荆州参见刘毅。刘毅曰:“吾欲兴五霸之功,欲屈卿为南蛮长史,岂有见辅意乎?”敬宣虚对曰:“若有驱驰,不敢辞命!”言讫拜辞刘毅出戍襄阳。使人以此言驰报刘裕,刘裕大惊曰:“刘毅果有异谋。”遂赏使人回去,一面预防毅乱。
  却说乞伏公府谋叛,率兵弑西秦王乾归及其子十余人,走保大复。乾归之子炽磐闻知,遣其弟智达以兵讨之。秦人多劝秦王兴,乘乱取炽磐。兴曰:“伐人丧,非礼也!”勿听。夏王勃勃欲攻之,王贾德曰:“炽磐吾之邻国,今遭丧乱,吾不能恤而又伐之,匹夫且犹耻为,况万乘乎?”勃勃乃止。七月,智达击败公府,追获斩之。八月,炽磐始自立为河南王,率众兵都于枹罕。
  第三三三回  刘毅据荆州谋反
  初,刘毅既有雄才大志,与刘裕俱兴复晋室,自谓京城广陵,功足相抗,虽权事推裕而心不服也。比先入朝,厚自矜许,朝士素望者,并多归之。因与尚书仆射谢混、丹阳尹郗僧施深相结纳。及镇江陵,旧府多割以自广。会迁荆州刺史,意欲谋反,与诸将议。忽部将田岂上言曰:“天下之贵,不易得之,务宜静守,待其天时。目今刘裕挟天子而令诸侯,出师征伐,兵出有名,各以兵助,所以常胜;将军发兵入朝,谁肯相应?
  为今之计,不如待刘裕远征,乘虚入建康执天子,作诏书其罪,以兵讨之,权归与将军,将军若不从此计,祸族必至矣!“毅未及对,忽偏将王昱谮曰:”将军兴天下之计,田岂出不利之言,罪不容诛!“毅欲将岂斩之,众官告免,遂枷扭送狱。恨曰:”吾若破得刘裕,明正汝罪!“言讫,即欲起兵。王昱进曰:”不可便起兵!丹阳尹郗僧施与将军素交,将军可作表奏帝,荐其为南蛮校尉,帝必以兵付郗僧施,然后以书与僧施,令其内应。将军诈病,使令弟刘藩以书亲去托尚书仆射谢混,表奏刘藩为兖州刺史,说公疾甚,以为副贰,待其受职,领兖州之兵前来,方可起兵杀入建康,则刘裕可擒,大功成矣。“
  毅曰:“然!”于是作书,登时使人去见谢混,荐僧施为南蛮校尉,及使弟刘藩去见尚书仆射谢混,代表奏求兖州刺史,二人皆受命而行去讫。
  却说刘裕大会文武于讲武堂,而对众文武曰:“孤本庸才,始举孝廉,不思微名于世耳。后罹天下大乱,是以托病隐居京口里,乃筑一草舍于京东四十里,欲春夏读书,秋冬射猎,为终天年之计,俟天下清平,方出仕耳。然不得如意,因贼谋反,朝廷征孤为参军,幸破妖贼。某初意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,图死后得题墓道曰:”晋故征东将军刘裕之墓‘,使不辱于祖宗,此平生之愿足矣。遭桓玄之难,始与诸君兴举义兵,诛桓玄,取蜀破秦,又讨击燕超,摧破卢循,斩其父子,遂平天下。身为宰相,人臣之贵已极,今意望已太过矣。然刘家无孤一人,则晋祚已移,江南分裂多时矣。有一等愚人,见孤任重权高,妄相忖度,谓孤有异志,此言大乱道也。每欲委兵权归国,叹无人可领此职也。孤若一旦求清素之名,必遗祸于国家矣!孤常想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周之德,其可谓至德也矣,此言岂可遗忘也,耿耿在心耳,孤安有操、莽之心哉?百官文武,必能知吾心也。“众皆起拜曰:”虽伊尹、周公不及明公之心耳。“
  裕连饮十数杯,不觉沉醉。忽人报曰:“刘毅沾疾,使刘藩表奏郗僧施为南蛮校尉,以弟刘藩为兖州刺史,令其报来副贰荆州也,有使人送书与谢混。”裕闻知手脚慌乱,心中惧战。
  言曰:“孤误耳!”参军王镇恶曰:“明公在万军之中,矢石交攻之际,未尝心动,今闻刘毅在荆州疾甚,表弟为兖州刺史,何失惊耶?:裕曰:”刘毅与吾同起,亦人中杰也!平生未得遂志。今错授荆州,也是困龙入于大海,今使弟求兖州刺史,及荐郗僧施为南蛮校尉,其意欲为二人授吾兵前去谋反,孤安得不动心哉!“镇恶曰:”明公神见万里,某虑不及此也。为今之计,当如之何?“裕曰:”吾令人以书伪许,只说天子病重,数月不出设朝,待病稍瘥,奏请定职,使彼不变。然后可领五千兵,称说谢混与刘藩在京谋反,尽皆诛之。吾点兵选日,汝连夜与龙骧将军蒯恩以兵去讨跋扈。“言讫,遣使持书去与刘毅。毅得裕书,见说许二人之职,只待晋帝疾瘥,毅心暗喜,赏使人回京去讫。
  却说王镇恶以兵五千来杀谢混及刘藩,时刘藩与谢混正坐在堂上饮酒,不及走避,被王镇恶收斩首级,号令示众,称其谋反之由,引兵复回来见刘裕,回报收暂旋。裕曰:“二贼已死,宜急讨刘毅。奈吾军需未备,难以就行!”时王镇恶曰:“明公若有事,请给二百舸与某,某同龙骧将军蒯恩先行擒杀,以待公至。”裕从之,以二百舸与镇恶、蒯恩二人,各授兵五千,与其先行。
  时刘裕以诸葛长民监留府事,疑其难独任,又唤穆之曰:“长民不善,卿宜预防之。”言讫,领众而行。
  第三三四回  镇恶百舸执刘毅
  时蒯恩以兵五千先发而去,镇恶领百舸,命诸军上船,传令抄小河日夜兼行,至江陵,止隔五十余里屯住,蒯恩军亦至。
  镇恶自思一计,谓蒯恩曰:“君以三军尽换兖州刺史刘藩旗号,诈言刘兖州还,去诱城门,彼若问刘兖州何在,汝即应道:”在后军‘,吾后接应。同抢入城。“蒯恩依计去讫。
  镇恶亦舍船,以兵步行,每舸留三五人在岸上招旗擂鼓,余者皆跟镇恶入城。镇恶临行谓守船人曰:“汝等见我将至城下,便令请诸军扬声大喊曰:”大军速行!‘然后可分一军去烧江津战船,使其不能走脱,鼓噪徐进。“镇恶计策安排已定,遂领步军即行。
  却说蒯恩打刘兖州旗号,来至江陵,百姓皆信是刘藩,安然不疑,将到城下,逢刘毅要将朱显之守门,远远望见队伍兼进,乃披挂驰前喝问曰:“是何处官军擅至?为何不通飞报?”
  恩军答曰:“乃兖州刘藩领职回来,要见刘公。”显之曰:“兖州何在?如何不见?”恩军又答曰:“在后军。”显之又驰往后军,不见刘藩。又望见江津自己船舰被烧,火焰冲天而起,又听见江中无数战船,鼓噪甚盛而来,大喊“大军速进”。显之知其不是刘藩,便跃马人城,报知刘毅。毅乃大惊,急传令紧闭四城门。蒯恩军已入小城了。时王镇恶步军亦到,遂杀进,便因风放火,去烧大城南门及东门城楼。刘毅以兵拒守城门,镇恶计使人以诏及赦书并刘裕手书凡三函,使人入城示毅,招毅早脱兵权,即赦其罪;如违,擒诛不耍使人持诏、赦书与刘毅,毅皆不受,投火烧之。时城内亦未料刘裕自来,俱各固守。镇恶领短兵出战,令军人高叫曰:“大尉刘裕奉朝廷旨,亲提大军三十万,战船五千只,在后而来,汝等诸将,如何抗拒朝廷,自取灭门?”于是毅军将士人情懈怠,各自逃溃。刘毅知必不守,乃单马率左右走出大城东门而去。镇恶见毅兵溃去,身先登城,将士一拥而上,得入大城。镇恶身被五箭,犹前手执矛驰战开门。毅自思孤不敌众,恐被裕杀,乃弃众走。
  镇恶方始鸣金收军,收毅党,镇恶尽皆诛之。
  是时,毅见城中兵散,乃率左右突走,夜投佛寺安歇。僧拒之,势穷惧获,自缢而死。寺僧将其尸首送与镇恶。
  冬十一月朔,王镇恶平江陵;二十日,刘裕大军始至。镇恶引众将士来迎刘裕入城,将刘毅首级呈上,请将入江陵,晓谕诸军,安抚百姓,令人收毅尸首葬之。刘裕亲往其墓吊祭,再拜而哭,哀恸过礼。顾谓诸将曰:“吾想昔日与刘毅共起义兵,诛桓玄,复晋室,同讨燕超,共破卢循,其功亦高!谁料今日谋反,自取咎耶!是故使吾恸心而流涕也!”言讫,诸将亦潸然出涕,悲伤不已。令人赐金帛粮饷,以安刘毅之妻,使其回京口去讫。
  史说刘毅刚猛沉断,而兼勇狠,与刘裕不相推服。每览史简至蔺相如屈降于廉颇,辄绝叹以为不可能也!尝云恨不遇刘、项,与之争中原。裕初征卢循凯归,晋帝大宴群臣于西池,有诏文武赋诗。毅上云:“六国多雄士,正始出风流。”毅自知武功不竟,故示文雅有余也。后于东府与众聚樗蒱,大掷一判,应至数百万,余人并黑,犊以还,惟刘毅及刘裕在后,毅次掷得雉,大喜,搴衣坐床畔,谓同座曰:“非不能焉,不事此耳!”刘裕恶之,因掷五木,久之,曰:“老兄试为卿答。”而四子俱黑,其一子将跃未定,裕厉声喝之,即成卢焉,毅一见,意殊不快,面如铁黑。
  第三三五回  刘裕封函取成都
  却说西蜀谯纵占据益州,屡为边患。刘裕既平江陵,意欲讨之。因问诸将曰:“吾欲征讨西蜀谯纵,谁可为将,代吾伐之?”时王镇恶上言曰:“臣举一人,可以讨之。”裕曰:“谁人可为大将?”镇恶曰:“有一人姓朱名龄石,字伯儿,浦县人也。少好学,不事行检,曾与明公举义同讨桓玄,而克京城,以功见封为西阳太守。此人有武干之才,谋略之策,若欲伐蜀,以此人为将,可擒谯纵矣。”
  裕从之,召龄石入内问曰:“吾先伐蜀,以刘敬宣屡出无功,今王镇恶举卿有文武之才,吾欲用卿为元帅,去讨谯纵,卿敢当此职乎?”龄石曰:“重蒙拔擢,幸至西守,常思报效莫及,今有西役,何敢辞命?愿受明公神策去征!”裕曰:“刘敬宣往年出黄虎,无功而退。贼人闻卿兵至,以为卿应从外水往,而料卿当出其不意,犹从内水来也,必然重兵守涪城,以备内道。若向黄虎,正堕其计。今卿率领众将,宜从外水取成都,疑兵出内水,此制敌之奇也。此计莫可漏泄,一泄恐有内备。”裕因书计封筒,盛以锦囊内,付与龄石收之。谓曰:“卿若至白帝城,可开视之,依计而行。”言讫,裕以猛将十员,兵十五万,授与龄石。龄石率众即行去讫。
  檀道济等言于裕曰:“龄石资名尚轻,非为谯纵之敌,益州定不能克,何不别选良将去也?”刘裕曰:“昔吴陆逊,今晋谢玄,俱未尝经过战事,而能破敌百万之众,何况龄石,屡执战功耶!”因是裕勿听,众不敢言。
  却说朱龄石领水军舟舰起行,来至白帝城,乃开刘裕所授锦囊,取出封函,拆而视之,见计毕,传令众军,悉从外水取成都。又唤臧熹、朱牧曰:“汝二人以一军取广汉。”二人领兵二万去讫。又唤弟超石曰:“你以羸弱五千,乘高舰五十只,以作疑兵,由内水去攻黄虎。”超石亦领舟舰去讫。龄石自率大军,望外水进攻成都。
  却说谯纵使人来荆州,探知刘裕以朱龄石为元帅,发兵前来伐蜀,即忙召集诸将,谓大将军谯道福曰:“今刘裕使朱龄石以兵来取西蜀,吾料龄石之谋略,必谓刘敬宣往年未尝以兵出黄虎,无功而退。今番彼必以大众出内水,从黄虎而进。公可以重兵戍涪城,以备内水。”道福领命,率众去讫。纵又唤秦州刺史侯晖、仆射谯诜,领兵一万五千去屯彭模,夹水为城,以御晋兵。计排已定了,各自引兵去讫。
  第三三六回  长民用计破刘裕
  癸丑九年,晋帝遣使至,进裕为太傅、扬州牧。裕大喜,受诏,赏使先回。
  却说诸葛长民贪淫横暴,无所不为。闻刘毅伏诛,长民乃集所亲谓曰:“昔年醢彭越,今年杀韩信,祸其至矣!”众问其故,长民曰:“今刘裕只可同患难,不可共太平。昔时刘毅与吾戮力,兴复晋室,征伐天下,出万死得一生;今日大定而诛毅也。刘毅既诛,我必不生,吾今日故召汝诸亲共议有何计可以杀刘裕也?”诸亲曰:“吾等无权,难举此事。”弟黎民曰:“若杀此贼,要结朝内有权者十人,方可下手。”长民曰:“其计甚善,汝等且退。”于是众人各散去。
  次日,谒问穆之曰:“人言太尉与我不平,何以至此?”
  穆之曰:“刘公今既远征,以老母稚子委节下,若有一毫不尽,岂容如此?”长民意乃少安而回。弟黎民说长民,因裕未还图之,长民犹豫未发,既而叹曰:“贫贱常思富贵,富贵必履危机。今日欲为丹徒布衣,岂可得耶?”因遣人遗冀州刺史刘敬宣书,敬宣读曰:盘龙专擅,自取灭夷。异端将尽,世路方夷,富贵之事,相与共之!
  刘敬宣即使人报曰:下官常惧福过灾生,方思避盈居损。富贵之事,非所敢当。
  使回书去了,以书呈裕。裕曰:“阿寿故为不负我也!”
  穆之虑长民为变,问参军何承天,承天日:“刘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晚,尔今还,宜加慎重。”穆之曰:“非君,不闻此语。”至是使人以书见裕,裕见长民与敬宣之书,及又得穆之书,乃大惊,自江陵东还。
  却说长民自此每日涕泪交流,寝食皆废,行坐不安,恐遭裕诛,心中忧闷。忽一日入书舍,思杀刘裕之计,猛然思曰:“可与书结连西秦姚兴,令他引兵外进,吾于内应,可杀此贼也。”思讫,取纸写下其书,放于几上,不觉困倦,伏几而卧。
  未及半晌,忽有待中郎王用相至,用相素与长民极厚,径入书舍。见长民睡着,袖底下压着书,微霹字,用相轻轻取视之,藏于袖中,遂大叫:“好睡得着!”长民惊醒,不见其书,魂不附体。用相曰:“汝寻何物?”长民答无之。用相曰:“汝欲谋叛刘公,吾当出首。”长民泣拜曰:“君若如此,吾室宗族并皆休矣!”用相曰:“吾亦恨此贼久矣!安敢负兄?吾欲助兄一臂之力,共杀此贼!”长民曰:“兄有此心,吾之大幸。”用相曰:“可结连十人同立义状,各舍三族以杀此贼。”
  长民于是先取白绢一幅,书名画字,即书之。用相曰:“将军吴兰与我结义为知心交,吾必令同力灭贼。”长民曰:“满朝中大臣,惟有长水校尉程辑、议郎黄顾是吾心腹之人,必能顺我。”正商议间,家僮入报:“程辑、黄顾相探。”长民曰:“此天助也!”令用相且在屏风后权避,长民出接,入书舍坐定,茶毕,辑曰:“诛刘毅,君怀恨乎?”长民曰:“虽有怨恨,无可奈何。”黄顾曰:“若有人助,吾誓杀此贼!”程辑曰:“与国家除害,死亦无怨。”王用相从屏风后出曰:“汝肯死,诸葛公便是见人!”辑怒曰:“忠臣不怕死,怕死不忠臣,吾等就死,不似此贼之亲党也。”长民曰:“吾等正为此事欲见二公,今天所赐,当必酬愿!”遂出义状令观之,二公下泪,即请书名,用相曰:“只此少待,吾请吴兰。”mpanel(1);
  用相去不多时,二人并至,用相说知共诛刘裕之事,兰欣然书名。长民于后堂排宴款待四人,四人各歃血为盟,计议待刘裕回京,埋伏精兵一千于新亭谷内,待裕至,以酒馔到亭内接程,待酒醉,唤兵冲杀之。计排已定,众人各散。
  却说长民心中暗喜;忽然步入后堂,见家奴秦庆与侍妾在暗处私语,长民大怒,唤左右拿下欲斩之。夫人劝免其死罪,各决脊杖四十,将庆童锁于冷房。庆童怨恨长民,夤夜扭开铁索,逾垣而走,径入江陵府中,告知有机密事来报。
  裕急唤入间之,庆童曰:“诸葛长民谋反,结连王用相等十人,立义状,待公回京,埋伏敢死士千人于新亭杀公。某劝他,反被痛打。”裕闻说,赏庆童酒食,即聚诸将,谓王镇恶曰:“诸葛长民谋反,今他家僮来此报我,吾先使人赍文书回京,说知我有急事回朝,彼必来迎。你领诸将从陆路面进,至新亭见诸葛长民及文武公卿,只说我在后来,延哄他在那里。
  我今日讨舟,密从故道先还入东府,执住兵符,与骁将丁旿引五百人密驰归城,把反臣捉祝“王镇恶得计,引众而行。使人先持书去讫。裕乃与骁将丁旿讨船,引五百壮士从水道连夜驰行。来至京城,离城十里水程安祝令人先去探听长民等公卿出迎不曾,使人去讫。
  第三三七回  刘裕东府斩长民
  却说诸葛长民闻知刘裕有文书来说回京,即时聚集王用相、吴兰等众商议依计而行,令人引兵埋伏去讫。自排饮馔,引领百官,来新亭迎候。频日不见其来,又等至次日,忽见尘头起处,一簇轿马,约有千人,飞奔前来至近。长民心道必是刘裕到亭,视之是参军王镇恶,镇恶与长民相见,便问:“刘公来到不曾?”王镇恶答曰:“他在后,与我相迟二日起程。”
  言讫,辞了长民,众军行至京城之下屯祝长民信镇恶之言,与公卿只在新亭等候。
  却说刘裕探知长民出迎新亭,连夜驰入东府坐住,点鼓聚集官吏,晓谕:“长民反,因此收其兵符,密授丁旿之计,如此如此。”丁旿得计,依计而行。即令人出叫参军王镇恶引众入城,屯扎府前。又令人前至新亭,报说刘公从水路而还,叫公卿回来议事。使人得令,将此言即去报知长民公卿以下。公卿闻之大惊,长民与众急还至府门,入府内不见刘裕,只见丁旿自内慢出,坐于厅上。长民大怒曰:“汝等小人,何敢无礼?”言犹未了,被丁旿向前推倒,拔所佩之剑斩之。人首落地,众皆大惊,便欲来斩丁旿. 时刘裕急出府堂坐定,大喝:“不得无礼!长民谋乱,故令丁旿杀之!”言讫,众各向前行礼,拜伏在地。
  裕令众官且散,只留下王用相、吴兰、黄顾、程辑四人夜宴。四人魂不附体,皆立于阶下,余公卿以下皆散。裕问四人曰:“你四人整日到诸葛长民家商议,不知何事?”用相曰:“无非只是人情礼节而已。”裕曰:“然纸中写者何事?”用相等皆讳无甚事。裕乃唤出庆童对证,用相曰:“汝于何处见来?”庆童曰:“你回避了我众人,和五人一处画字,如何赖得?”用相曰:“此贼与长民侍妾通奸,诬陷主人,今陷我等,不可听也!”裕曰:“既有证见,何为陷也?”言讫,喝令左右将四人去斩首号令。言未了,武士即将四人枭首号令,回来报知。裕乃唤参军王镇恶、龙骧将军蒯恩等一班人皆入,裕出义状示之,王镇恶曰:“明公今日何如?”裕曰:“据此情形,吾欲废其君而吊其民,择有德者而立之。”镇恶曰:“不可!
  明公威服四海,号令天下,盖有晋家苗裔故也。征讨有名,赏罚有制,军民咸助,所以常胜,不如存之,俾绝往古来今之议论也!“裕曰:”既不然,吾欲将长民一家老小诛之,必欲得其书罪恶以示于众。“镇恶曰:”丞相之意如何?“裕曰:”不诬之以谋反,岂能族诛乎!“镇恶曰:”事已至此,释之恐难。“裕意遂决,连夜尽收长民家小及弟黎民,付廷尉问罪明白,拿王用相等五家老小入官,明正反逆之罪。次日判赴各门处斩,良贱死者五百余口,内外官民无不嗟叹。
  时裕得丁旿而诛长民,时人为之语曰:“勿跋扈,付丁旿. ”mpanel(1);
  七月,朱龄石等大军往白帝城,取出一函书见曰:“卿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,臧熹从内水取广汉,老弱乘高鉴从内水向黄虎。”龄石遂从其计。于是诸军倍道兼行。谯纵果使谯道福以重兵守涪城。龄石从内水至平模,去成都三百里祝纵遣侯晖夹岸筑城以拒,龄石谓刘钟曰:“今贼严兵固险,攻之未必能猝拔,且我意欲养威蓄锐静伺其隙,然后乘时而攻,则彼当其懈,我居其逸,策之无不胜矣,君意以为何如?”钟曰:“不然,前声言大众从内水,道福不敢出涪城,今大军猝至,候晖之徒已破胆矣!所以阻兵守险,是其惧不敢战也。因而攻之,其势必克。若缓兵相守,彼将知吾虚实,涪军忽来,并力拒我,求战不获,军食无资,三万余人,悉为谯子虏耳!宜急攻之。”
  龄石从之。七月,以兵攻其北城,克之,执斩侯晖,南城亦自惊溃。于是龄石令三军舍船步进,以攻贼营。贼营将次望风溃逃,谯纵弃城出走,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晋师。龄石遂入成都,诛谯纵亲百余人,余皆安堵,使复其业。
  纵走出拜墓,其女曰:“走必不免也!不如死于先人之墓可也!”纵不从,投道福,道福不纳而去,纵大哭一场,乃自缢而死。
  龄石闻纵死了,乃送马耽于越隽。耽曰:“朱侯不送我京师,欲灭口耶!我必不免!”乃自引绳而死了,宗人收葬之。
  朱龄石遣人入建康报捷,晋帝大悦,下诏以龄石进监梁、秦州六郡诸军事,因此西蜀平静。
  第三三八回  炽磐乘虚执虎台
  甲寅十年五月,秦广平公姚弼有宠于秦王兴,言无不从,然左右掌机要者,皆其党也。仆射梁喜等言于兴曰:“父子之际,人所难言,然君臣之义,不薄于父子,故臣等不敢默然。
  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,陛下宠之过也,无赖之徒,辐辏附之。
  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意,信有之乎?“兴曰:”岂有此耶?“喜曰:”苟无之,则陛下爱弼者,适所以祸之!愿迁其左右,损其威权,非特安弼,乃所以安宗社也!“秦王兴不应。
  会兴有疾,弼乃潜聚众将作乱。将军刘羌哭泣以告兴,梁喜等又复请诛弼,不得已,乃免弼尚书令还第。姚宜入朝,流涕上疏,请斥散凶徒以绝祸端,兴皆不听。
  却说唾契汗乙弗等谋反南凉,南凉王傉檀欲讨之,孟恺谏曰:“今年饥馑,未可轻动,慰抚杂部,足食缮兵,待时而动。”傉檀不从,谓太子曰:“蒙逊不能猝来,炽磐兵少易御,汝谨守乐都,吾不过一月即还矣。”乃率骑七千袭乙弗,大破之。
  未及还,西秦王炽磐闻之,率步骑二万袭乐都。虎台凭城拒守,炽磐以兵四面攻之,一夕而城自崩溃。炽磐入乐都,执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一万余户于枹罕。
  傉檀兄子樊尼驰走以告傉檀,傉檀将士闻乱各皆逃散,惟樊尼不去。傉檀曰:“四海之广,无所栖身,与其聚而同死,不若分而获全!汝,吾长兄之子也,宗部之所寄,蒙逊方招怀士民,存亡继绝,汝其从之,必纳为孝矣!吾所适不容,宁见妻子而死。”于是樊尼遂归降于炽磐。只有难阴利鹿从之,傉檀谓曰:“吾之亲属皆散,卿何独留?”利鹿对曰:“臣有老母在家,非不思归,然委质为臣,忠孝之道,难以两全。臣不才,不能为陛下泣血而求救于邻国,敢离左右乎?”于是君臣对泣。时傉檀诸城皆降于炽磐,独尉贤政屯浩文明亹固守不下。
  炽磐使人谓之曰:“乐都已溃,卿之妻子皆在吾所,独守一城,将何为也?”贤政等答曰:“吾受凉王厚恩,为国藩屏,虽知乐都已陷,妻子成擒,不知主上存亡,不敢归命。妻子小事,焉能动心?若贪一时之利,而忘委付之重者,大王亦安用之?”
  于是炽磐乃遣虎台,以手书谕之贤政,贤政乃谓虎台曰:“汝为储嗣,不能尽节,面缚于人,弃父忘君,堕万世之业,贤臣义士,岂效汝乎?”傉檀至左南,无处栖身,乃降于炽磐。炽磐闻傉檀至,遣使郊迎,待以上宾之礼,以为丞相。岁余鸩之,并杀虎台,复称秦王,置百官。南凉自乌孤至傉檀,共三世,凡十九年,至此而终。
  八月,魏王嗣遣谒者于什门使于燕,诫其勿辱君命。什门去至和龙,不肯入见,曰:“大魏皇帝有诏,须冯王出受,然后敢入。”燕王冯跋不出,使人牵其手,逼令其入,什门入不拜,跋使人按其项,什门曰:“冯君若拜受诏,则吾自以宾主之礼相见,何苦见逼耶?”冯跋大怒,幽执什门,欲其降之,什门终不屈之。衣冠敝坏略尽,虮虱被体,冯跋遗之衣冠,什门不受。
  九月,晋荆、雍都督司马休之颇得江汉民心。子谯王文思在建康,性凶暴,好通轻侠,刘裕恶之。有司奏文思擅杀国吏,诏诛其党而宥文思。司马休之闻之,使人上疏谢罪,请解所任。
  裕不许,而执文思送之,只令其自训励,欲使杀之。休之但上表废文思,以书陈谢。裕不悦,使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章六郡以备之。
  第三三九回  刘裕发兵讨休之
  乙卯十一年正月,刘裕收司马休之次子文宝、兄子文祖,赐其自死讫。裕自领荆州刺史,将兵击之。以将军刘道邻监留府事,刘穆之兼右仆射,命国事皆决于穆之。
  时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不为裕之所容,与其子竟陵太守鲁轨起兵助休之。二月,休之知次子文宝等被害,发兵讨裕,又遣人上表罪状刘裕,裕乃勒兵拒之。裕又以密书令人招休之录事韩延之为内应,延之不允,令人回书曰:辱疏。知以谯王前事,亲率军马,远履西畿,良增叹息。
  司马平西体国忠贞,款怀待物,以公有匡复之勋,国家蒙赖,推德委诚,每事询仰。谯王见劾,自表逊位,又奏废之,所不尽者命耳!而公以此遽兴甲兵,所谓‘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’!刘裕足下,海内之人,谁不见足下此心,而欲欺诳国士!自谓“处怀期物,自有由来。”夫刘藩死于闾阖,方诸葛毙于左右,甘言诧方伯,袭之以轻兵。今又伐人之君,陷人以利,真可谓“处怀期物,自有由来”矣!吾诚鄙劣,尝闻道于君子。
  以平西之至德,宁可无授命之臣乎!假令天长丧乱,九流浑浊,当与臧洪游于地下耳!
  刘裕开视其书,以示将佐曰:“事人当如此矣!”诸将佐皆默然。
  时韩延之以裕父名翘,字显宗,乃更其子曰翘,以为不臣之意。刘裕遂使参军檀道济、朱龄石将步骑五万出襄阳,江夏太守刘虔之聚粮以待。鲁轨被道济攻击杀之,取其粮以给三军。
  裕又使婿徐逵之、蒯恩、沈渊等以军三万出江夏口,与轨战。
  逵之未尝经战,一见敌兵强盛欲走,因此众溃,大败而死。裕闻之大怒。三月,裕率诸将济江,休之兵临峭岸,裕军士在岸下,无能登者。裕自披甲欲登岸,诸将谏之,不从。裕怒甚盛,主簿谢晦向前抱持裕曰:“主公不可登险!”裕抽剑指晦曰:“我斩卿!”晦曰:“天下可无晦,不可无公!”将军胡藩以刀头穿岸,裂容足指,使三军腾之而上,随者稍众,直前力战。
  休之兵稍欲退,裕以兵乘之,休之兵遂大溃。裕以大众攻克江陵,休之、宗之皆败而走。鲁轨留守石头,见司马休之众溃大败,料事不济,不敢接战,来守石城。刘裕直遣兵攻破石城,休之与鲁宗之、轨等惧走奔秦。宗之素得民心,士民争为之卫送出境,追兵尽境而还。
  休之至长安,拜降秦王。兴以为扬州刺史,使侵扰襄阳;复使宗之将兵克襄阳。未至,宗之已卒。
  刘裕知休之奔降于秦,乃令众将还建康,奏帝以穆之为左仆射。
  第三四零回  魏占荧惑在东井
  八月,魏比岁霜早,云代民多饥死,太史令王亮言于魏王嗣曰:“按谶书,魏当迁邺,可得富乐。”嗣以问群臣,博士祭酒崔浩、特进周澹曰:“迁都于邺,可救今年之饥,非长久计也。山东人以国家居沙漠之地,人畜无涯,号‘牛毛之众’。
  今留兵守旧都,分家南徙,不能满诸州地,情见事露,恐四方皆有轻侮之心。日百姓不服水土,疫死必多。而旧都兵少,屈丐、柔然必将窥我之心。朝廷隔恒绝千里之险,难以赴救,此则声实俱损也。今居北方,山东有变,则轻骑南下,布护林薄之间,孰能测其多少?百姓望尘慑服,此国家所以威制诸夏也。
  来春草生,豆麦将出,兼以菜果,得及秋熟,则事济矣!“嗣曰:”今仓廪已竭,若来秋又饥,则如之何?“对曰:”且以饥馁之户,使就食山东,若来秋复饥,当更图之。但方今不可迁都耳!“嗣悦服之。嗣躬耕籍田,劝课农桑,明年大熟,民遂当安。
  初,崔浩为嗣讲《易》、《洪范》,嗣因问天文、术数,浩占决多验,由是有庞,凡国家密谋皆预之。尔时“荧惑”不见八十余日,秦大早。魏太史奏魏王嗣“荧惑”道在“匏瓜”中,忽亡不知所,在依法当入危亡之国。先为童谣讹言,然后行其祸罚。魏王嗣召名儒凡数人,与太史议“荧惑”所诣。崔浩曰:“《春秋传》说神降于‘莘’,以其至之日,推知其物。
  今‘荧惑’之亡,在庚午、辛未二日之间,庚午主秦,辛未为西夷,‘荧惑’其入秦乎?“后八十余日,果出”东井“,留守盘游,久之乃去。秦大旱,昆明池竭,童谣讹言,国人不安,间一岁而亡,后秦没,其占果验矣。
  丙辰十二年春正月,却说秦王兴病,广平公弼称疾不朝,聚兵于第。兴闻之怒,收弼党唐盛、孙玄等诛之。将杀弼,太子泓流涕固请赦之。泓待弼如初,无忿恨之色。秦王兴疾稍愈,与群臣出朝门,游文武苑,至日昏而还。入西溯门,前驱先到城门,校尉满聪披甲持仗,闭门拒之。秦王兴自来门边曰:“朕躬在此,卿等何故闭门?”聪曰:“今已昏暗,奸良莫辨,有死而已,门不可开!”秦王兴领众复回后朝门入去。兴知聪法令严明,次早召聪入,以为廷尉。忽闻探马来报,晋刘裕调兵屯于聚苟陂,必然扰境,宜遣人去迎。秦王兴闻知,谓尚书杨佛嵩曰:“吴儿不自知,乃有非分之意,待至孟冬,当使卿率轻骑,焚其积聚,大举破之。”
  秦广平公弼欲为乱,谋谮姚宣于秦王兴曰:“臣今闻姚宣自称言,待陛下万岁后,要与太子争位。”兴信之,只令弼执兵三万去杏城,收宣下狱,命弼将兵三万,就守秦州。尹昭曰:“广平公与太子不平,今使握强兵于外,陛下一旦不讳,社稷必危。”兴不从。秦王兴自如华阴,使太子姚泓监国。兴疾笃,还长安。姚弼党待郎尹冲谋,因泓出迎兴时杀之,奉兴幸弼第作乱。太子泓窃知,不迎,遂皆不果。兴既入宫,命泓录尚书事,泓奏知尹冲谋欲为乱之事。兴大怒,使西平公绍典禁中兵,收弼第中甲仗,尽入武库。兴疾转笃,命禁兵侍卫宫门,毋许外人出入。南阳公愔即与尹冲率甲兵五千攻端门。兴闻变,力疾监前殿,使姚绍领禁兵出拒。禁兵见兴无事,喜跃争先攻贼,愔等大败而走。兴乃引绍及姚讚、梁喜、尹昭、敛曼嵬入受遗诏,辅太子泓。明日卒,泓与梁喜等谋,秘不发丧,选精甲五千,捕愔等诛之,乃即位称皇帝,封赏功臣。
  第三四一回  刘裕兴兵大伐秦
  却说刘裕先平济,乃有定关洛之意,遇卢循侵逼,故寝不行。是时复集诸谋士商议经营天下。蒯恩曰:“北燕冯跋方强,宜先平之。”参军王镇恶曰:“蒯公之言,未尽其善;以愚意度之,今天下方有事,而冯跋坐保北燕之间,不敢展足,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。姚氏据长安,带甲数十万,尚得民心。今闻姚兴身死,二子争位,正可攻之。舍此别伐,倘二子和睦,以守其城,则天下未定矣!今兄弟结冤,势不两立,可因此时提兵,先灭姚氏,再伺燕变而除之,则天下定矣!此机会不可失也!”刘裕大喜。是时刘穆之从外人,见众人共议,言曰:“明公与诸君谋征关洛,宜即起兵,使其无备,何故延也?”刘裕曰:“吾举义兵为天下除暴乱,旧乡人民死丧略尽,终日不见所识,使吾感伤;况且禾稼在田之时,不可扰动,权且议定,以待来春伐也。吾正欲问君可否!”穆之曰:“姚兴爱弼而又立泓,故弼今竭力相并,彼各有党羽,若击之则相救援,若缓之则争心生。不如以兵出屯界首休进,虚声伐魏,只说加戍保边,俟其变成,然后攻之,可一举而定矣。若待来年起兵,彼知有备,二子和睦,必难动遥”裕曰:“此计甚善。”
  时朝士多言北伐之计,惟东海人徐羡之默然。裕问羡之曰:“卿何独不然?”羡之曰:“今四方已平,拓地万里,惟有小羌未定,明公寝食不安,何可轻预其议耳?”裕曰:“姚氏不小,岂可轻之?故宜早讨。”于是裕入朝见帝,戒严诸将伐秦。以刘穆之为左仆射,入居东府。
  穆之内总朝政,外供军旅,决断如流,事无塞滞,求诉咨禀,盈阶满室。穆之目览耳听,手写笺书,寻览校定。而性奢豪,食必方丈,未尝独餐。尝白裕曰:“穆之家本贫贱,赡生多阙。自叨忝以来,朝夕所须,微为过丰,然此外一毫不以负公。”由是刘裕深相重之。
  时宁州献琥珀枕于刘裕,裕以琥珀能治金疮,命碎之以赐从征将士。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,监留府事。即命刘穆之领军司,入居东府,总摄内外,司马徐羡之副之。遂发建康,遣将军王镇恶、檀道济将步军,自淮、肥向许、洛;朱龄石、胡藩移阳城;沈渊子、傅泓之趋武关;沈林子、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,自汴入河;以王仲德督前锋,开渠入河。分拨已定,令依计而行。镇恶领命欲行,前将军刘穆之谓曰:“昔晋文王委蜀于邓艾,今刘公亦委卿以关中,卿其勉之!”镇恶曰:“吾等因托风云,并蒙拔擢,今此一行,正是效命之秋,如若咸阳不克,誓不济江!三秦既定,而公九锡不至,亦卿之责矣!”
  即辞别起身,领兵五万,入贼之境,战无不捷。
  不上半月,攻破虎牢及桓谷鸠,大军进次渑池县。镇恶传令屯住三军战船,盛服乘舆,上造故人李方家。李方接入内堂,镇恶拜见礼毕,各叙契阔之情。镇恶请李方妻出,镇恶亦拜,取出金宝赐之。因谓曰:“前蒙抚爱之恩,以此少酬万一。”
  言讫,即召郡守拜授李方为渑池令。镇恶领大军,解缆起行。mpanel(1);
  九月,刘裕大兵至彭城。十月,王仲德水军人河,将逼滑台,魏兖州刺史尉建弃城北渡。仲德入城宣言曰:“晋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,不虞守将遽去。”魏王嗣闻之,遣叔孙建、公孙袁引兵济河,斩尉建于城下,问晋军以侵寇之状。仲德使人对曰:“刘太尉使王征虏,自河入洛,扫清山陵,借空城以息兵,行当西引,无损于好也。”嗣又使建问裕,裕谢之曰:“洛阳,晋之旧都,而羌据之;诸桓宗族,休之兄弟,晋之蠹也,而羌取之;吾今伐之,故假道于魏,非敢为不利也。”
  魏王犹豫,秦阳、荥阳二城皆降,檀道济等兵至成皋。秦陈留公姚洸守洛阳,见晋兵至,遣使求救于长安。秦王泓闻知,遣兵救之。
  未及至,将军赵玄言于洗曰:“今晋寇益深,众寡不敌,若出战不克,则大事去矣。宜摄诸戍之兵,固守金墉,以待西师之救。金墉不下,晋必不敢越我而西,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。”司马姚禹阴欲降晋,言于洸曰:“殿下以英武之略,受任方面,今婴城示弱,得无为朝廷所贵乎?”洸然之。遣玄将兵五千余,南守北柏谷,玄泣曰:“玄受先帝重恩,所守土,不免于死。但不用忠言,为奸人所误,后必悔之。”既而成皋、虎牢皆降道济,道济等长驱而进。玄以兵拒战,大败,被十余创。其司马蹇鉴冒刃抱玄而泣。玄曰:“吾创已重,君宜速去同主保城。”鉴曰:“督军不济,鉴去安之?”与之俱死。
  姚禹闻玄败死,乃逾城奔降道济,道济遂进逼洛阳,洗不能守,率众出降。道济获秦人四千余,议者欲尽杀之,道济曰:“吊民伐罪,正在今日。”皆释而遣之。于是夷夏咸悦,归者日众。
  丁巳十三年正月朔,日食。晋师之过许昌也。秦东平公绍言于秦王泓曰:“晋兵已逼安定,孤远难救,宜迁其镇户,内实京畿,可得精兵十万,虽晋夏交侵,犹不亡国。”仆射梁喜曰:“齐公恢有威名,为岭北所惮。且镇人已与夏为深仇,理应无罚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而寇京畿,若无安定,则虏马至郿矣。今关中兵足以拒晋,无为预自损削也。”泓从之。吏部郎懿密言曰:“恢有忠勋,今未加殊赏而置之死地。安定人以孤危逼寇,思南迁者十室而九,若恢拥之以向京师,得不为社稷之忧乎?宜征以慰其心。”泓又不听。至是恢率镇户三万八干趋长安,移檄州郡,来攻长安。长安大震,泓使东平公姚绍率军一万出攻之,恢大败而自死,权安。
  二月,西凉公暠寝疾,遗命长史宋繇曰:“吾死之后,世子犹卿之子也,善训导之!”及卒,官属奉世子歆为凉公,以繇录三府事。谥暠曰:“武昭王”。初,司马索承明劝暠去伐北京,暠谓之曰:“蒙逊久为百姓患,孤岂忘之?顾势力未能除耳。卿有必擒之策,可为孤陈之,直倡大言,使孤东讨,此与言石虎小竖,宜肆诸市朝者何异?”承惭惧而退。
  第三四二回  姚绍督兵拒潼关
  二月,王镇恶进军潼关,檀道济、沈林子自陕北渡河,攻拔襄邑堡。又攻尹昭于蒲坂,尹昭坚壁不出,不克。秦王泓急以东平公姚绍为太宰,封鲁公,令其督将军姚鸾等,率步骑五万守潼关,遣别将姚显以兵救蒲坂。晋、秦相持日久,林子谓道济曰:“蒲扳城坚兵多,不可猝拔,不如还,与镇恶并力以争潼关,若得之,则尹昭不攻自溃矣。”道济从之,以兵来同镇恶攻潼关。
  三月,至潼关,绍引兵出战,道济等奋击,大破之。绍大败,退屯定城,据险拒守。遣姚弯屯大路,绝晋粮道。晋获其别将尹雅,道济欲令杀之,雅曰:“夷夏虽殊,君臣之义一也。
  晋以大义行师,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?“乃免之。又,林子夜以兵袭杀鸾。泓又遣东平公绍屯河上,以断水道,又被林子击走之。
  第三四三回  刘裕假道于魏王
  时,刘裕大众欲溯河西上。河西乃北魏王嗣所管地方,裕乃先遣人持书见魏王嗣,求假河西道过。魏王嗣得书,急诏文武商议,诸公卿咸曰:“函谷天险,何能西人?扬言伐姚,其意在魏。此事难测,宜先发军,断绝河西上流,勿令彼军过河,方保万全。”崔浩曰:“此非上策也。司马休之徒扰其荆州,刘裕切齿久矣。今姚兴死而子幼,裕故乘其危亡而伐之。臣观其意,必自入关,劲躁之人,不顾后患。今若塞其西路,裕必上岸北侵,如此则姚氏无事,而我受敌矣。今蠕蠕内寇,粮食又乏;发军赴南,北寇进击;若其救北,则南州复危。未若假之水道,纵裕西入,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,所谓卞庄刺虎,两得之势也。使裕胜也,必德我假道之惠;设姚氏胜也,亦不失救邻之道。纵裕入关中,悬远难守,彼不能守,终为我有。
  设若从此不劳兵马,坐视成败,斗两虎而收长久之计,乃上策也。夫为国之计,择利为之,岂顾婚姻,酬一女子之惠也?假国家弃恒山以南,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,争守河北也。“魏王嗣未答应。群臣又曰:”裕西入函谷,则进退路穷,腹背受敌;北上岸,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。扬言西行,意在北进,其势然也。依臣之料,勿使入也。“魏王嗣曰:”卿等言之是也!“
  遂从群臣之言,乃使长孙嵩以兵五万出屯畔城,以兵守北岸,置百丈绳牵于河上。
  时刘裕前锋朱龄石兵至畔城,入河,时魏军人缘河南岸守之。龄石令三军漂赴北岸,为魏军所杀。刘裕大惊,计遣白直队丁旿领七百人及车百乘,于河北岸为“却月阵”,两头抱河,车上置五百军士于中,俟贼至射之。又使人竖一长白旄,以为疑阵。阵既成,魏军不解其意,并未动手。裕召龄石诫之曰:“汝看白旄竖起,引军赴之,汝并赍大弩百张,一车益二十人,设鼓排于辕上,若其兵四至,方可发之。”龄石领命而出,依计而行。
  魏长孙嵩见晋兵排营立阵,乃驱兵进围营阵。白直队忙竖起白旄,龄石见了,先令诸军以弱弓小箭射之。魏军见敌弱,率众军四面俱至。龄石见其大至,弩不能制,急命众军初排别赍大槌并弩千张,矟及断稍长三四尺以槌之。一矟辄洞贯三四人,因此魏军不能抵挡,魏军大溃。被龄石斩魏将阿薄于,魏众自散。龄石以大军过河,进克蒲扳,而西入去攻秦。长孙嵩既大败而还,回见魏王嗣,说失利一事。魏王嗣始悔曰:“朕恨不纳崔浩之言,而有此误矣!”因此晋、魏不和。
  初,刘裕命镇恶等若克洛阳,须待大军俱进。镇恶等既胜,乘利轻进潼关,为秦军所拒,久之乏食,众心疑惧,欲弃辎重还赴大军。沈林子按剑怒曰:“相公志清六合,今许、洛已定,关左将平,事之济否,系于前锋。奈何沮乘胜之气,弃将成之功乎?且大军倘还,贼众方盛,虽欲求还,亦不可得。下官受命,奋不顾身,今日之事,当为将军办之!但不知二三君子,将何面目以见刘公之旗鼓乎?”于是镇恶等遣使特以告裕求粮救援,裕呼使者开舫北户,指河北魏军示之曰:“我诏令勿轻进,今崖上如此,何由得遣军粮去?”使人回话,镇恶乃自至弘农,说与百姓曰:“今朝廷以为关中遭羌酷残,是以命刘公与下官率大军与百姓除患,大军至此,粮乏无措。汝等若能率以粮济,灭秦之后,奏过朝廷,轻摇薄税,同享太平,不亦善乎?”于是百姓欢悦,俱应请办。由然百姓竞送义款与镇恶,膳军食,遂不乏,复振。
  第三四四回  魏王赐浩御缥醪
  时齐郡太守王懿降魏,上书言刘裕在洛,宜发兵绝其归路,可不战而克。魏王嗣善之,以问崔浩曰:“刘裕克秦乎?”浩对曰:“克之。”嗣曰:“何故?”浩对曰:“姚兴好事虚名,而少实用,子泓懦弱,兄弟乖争,裕乘其危,兵精将勇,何故不克?”嗣曰:“裕才何如慕容垂?”浩对曰:“垂藉父兄之资,修复故业,国人归之,易以立功。刘裕旧寒微,不阶尺土,讨灭众盗,所向无前。垂不及矣!”嗣曰:“裕既入关,不能进退,我以精骑,直抵彭城,裕将若之何?”浩对曰:“今屈丐、柔然伺我之隙,而诸将用兵,皆非裕敌,兴兵远攻,未见其利,不如静以待之。裕克秦而归,必篡其主;关中华戎杂处,风俗劲悍。裕欲以荆、扬之化施于函北,此无异解衣包头,张罗捕虎,虽留兵守之,人情未洽,趋向不同,适足以资敌耳!
  愿且按兵息民,徐观其变,秦地终为国家所有,可坐而守也!“
  嗣笑曰:“卿料之神矣!”浩曰:“臣尝私论近世将相,如王猛之治国,苻坚之管仲也;慕容恪之辅助幼主,慕容暐之霍光也;刘裕之平祸乱,司马德宗之曹操也。”嗣曰:“屈丐何如?”浩曰:“屈丐国家倾覆,寄食姚氏,受其封植,不思报而乘时邀利,盗有一方,结怨四邻,虽纵暴一时,终为人所吞并耳!”嗣大悦,语至夜半,赐“御缥醪”十觚,水晶盐一两,曰:“朕味卿言如此,故欲共餐其美!”然后命长孙嵩、叔孙建各简精兵,伺裕西过,南侵彭城。
  却说袍罕虏乞伏炽磐,乃陇西鲜卑人也,父司繁降苻坚,使镇勇士川,卒,国仁代镇。苻坚败,乃自称大单于、秦、河二州牧、苑川王,据金城。当炽磐闻晋刘裕将兵伐秦,聚集本部官属商议,其部下大臣周恭出曰:“昔姚兴在日,每起觊觎西秦之心,恨未有暇也。依愚之见,不如顺晋,同伐姚泓,后无虑也。若助姚泓而退刘裕,是鹊引鸠夺自巢也。”炽磐依说,遣臣赍牛酒前来谒见刘裕,呈上请降之书,并力共讨姚泓。裕见其降书大喜,赏使臣,回拜炽磐为平西将军、河南公,令其调兵来应。
  时沈田子、傅玄之率兵入武关,秦戍将皆委城走,田子等又进屯青泥。
  八月,太尉裕至阂乡,秦王泓欲自将兵御裕,恐田子等袭其后,欲先攻灭田子等,然后倾国东出。乃率步骑数万,奄至青泥。田子本为疑兵,所领方千余人,闻泓至,欲击之,以众寡不敌,止之。田子曰:“兵贵用奇,不必在众;今众寡相悬,势不两立,若彼围既固,则我无所逃矣!不如乘其始至,营阵未立而先攻之,可以有功。”言讫即进兵。秦兵合围数重,田子慰抚士卒曰:“诸君远来,正求此战,死生富贵,在此一战!若其不胜,命无返矣!”于是士卒皆踊跃鼓噪,执短兵奋勇击之,秦兵大败,斩万余首级。秦不能敌,奔还。
  第三四五回  镇恶流舟弃粮战
  刘裕在潼关,王镇恶请率水军自河入渭,以趋长安,刘裕许之。秦王泓使姚丕以兵守渭桥以拒之。镇恶溯渭而上,乘艨冲小舰,行船者皆在舰内,舰外无人。北土素无舟楫,秦人但见舰进,惊以为神。至渭桥,镇恶令军士食毕,传令皆持仗登岸,退后者斩。
  既登岸,即至密使人解放舟舰,任其漂去。渭水迅急,忽然不见。镇恶乃谕士卒曰:“此为长安北门,去家万里,舟楫衣粮皆已随流。今进战而胜,则功名俱显;不胜则骸骨不返,无他计矣!”言讫,乃身先士卒,众踊跃争先,与姚丕战。不上二合,丕大败,姚丕军皆溃。姚泓引兵来救之,为败卒所蹂践,不战而溃。镇恶乘乱,自入平朔门。秦王泓众皆走散,自领家属出降。其子佛念年十二,言于泓曰:“晋人将逞其欲,虽降亦不免,不如引决。”泓怃然不应,佛念登宫墙自投死。
  泓乃将妻子群臣诣垒门降,镇恶以为属吏。城中夷夏六万余口,镇恶以国恩抚慰,号令严肃,百姓安堵,使人迎接刘裕入城。
  镇恶性贪,盗秦府库,不可胜计。裕至知之,以其功大不问。
  收秦彝器、浑仪、土圭、记里鼓、指南车,送建康。余金帛珍宝,皆以颁赏将士,送姚泓去建康。
  裕议将迁都洛阳。王仲德曰:“暴师日久,士卒思归,未可议也!”北凉王蒙逊闻裕灭秦,怒甚。门下校尉刘祥入言争,蒙逊曰:“汝闻刘裕入关,敢研研然也!”斩之。夏千田利领将作大匠,拨夷夏十万人,筑都城于朔方黑水之南。夏王谓百官曰:“时朕方统一天下,君临万邦,新城宜名统万。”阿利性巧而残忍,征土筑城,锥入一寸,即杀作者并筑之。勃勃以为能,委任之。凡造器成呈,工人必有死者。弓射甲不入,则斩弓人,入甲则杀甲匠;由是器物皆精,故勃勃重信任之。
  勃勃自谓其祖从母姓刘非礼,乃改姓赫连氏,言其徽赫与天连地。其非正统者为铁伐氏,言钢如铁堪伐人也。由是众僚皆贺。夏王勃勃闻裕伐秦,谓诸将曰:“裕取关中必矣。然不能久留,必将东归。若留子弟及诸将守之,吾取如拾芥耳。”
  乃秣马养士进据安定岭,北部县皆降之。时刘裕恐勃勃作乱,乃遣使遗勃勃书,约为兄弟,勃勃报许之。
  第三四六回  刘裕灭秦诛姚泓
  却说晋帝设朝,群臣奏刘裕克长安,取得玉玺、法器并秦王姚泓,遣人送与陛下。帝闻奏,召使臣入殿。受了玉玺宝物,命将姚泓斩于建康。泓在位二年,至是降晋斩于京师,百里内草木皆焦死了。后秦自姚苌至泓三世,凡三十二年,刘裕灭之。
  却说刘裕聚集诸将佐遍观宫室故地,凄怆动容,遂问御史中丞郑鲜之曰:“卿乃知书之辈,秦汉得丧之由,卿试言之!”
  鲜之遂具以贾谊《过秦论》对之。刘裕闻之曰:“及子婴而亡,已为晚矣!然观始皇为人,智足见是非,所任不得人,何也?”
  鲜之曰:“夫佞言似忠,奸言似信,中人以上,乃可语上。始皇未及中人,所谓暗于识士也。”裕乃前至渭滨,复叹曰:“此地宁复有吕望耶?”鲜之曰:“昔叶公好龙而真龙见,燕昭王市骨而骏足至。明公以旰食待士,岂患海内无人耶?”裕曰:“卿所言甚善!”
  次日,又集将佐议曰:“吾意欲徙驾长安,经营赵、魏,汝等计议如何?”其时请将士久投征伐,伤痍未瘥,各起思归之心,对曰:“赵、魏二国,兵强粮足,难以拔之。不如令桂阳公镇长安,大王自班师回京,养军士之力,聚粮草之余,然后可议西北。”裕闻说,犹豫之际,忽京内有人至,报前将军刘穆之死了。刘裕大惊,哭昏在地。众将急救之,方苏,泣曰:“丧吾右臂矣!”乃谓诸将曰:“吾适间欲议西北之际,今遇前将军刘穆之死了,京都根本无托,难以建策。吾令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、梁、秦三州事,留镇长安。”
  时义真年十一,掌此重权,又留王镇恶为司马,沈田子等腹心十余人辅佐之。次日,欲自引余军振旅还京。
  却说司马王镇恶功多于人,由是南人多忌之。当时沈田子自以峣柳之捷,数与镇恶争功不平。即夜私与傅玄之来见裕,密于裕曰:“王镇恶屡有贰心,向家在关中,不可保信。倘若有变,何以为之?”裕曰:“今留卿文武将士,精兵万人,彼若为不善,正足自灭耳!勿复多言。”裕又思半晌,谓沈田子曰:“钟会不得遂其乱者,以有卫瓘之故也。语曰:猛兽不如群狐。卿等十余人,何惧镇恶也?”言讫歇息。
  次早启行,其时三秦父老闻裕还京,诣殿门流涕求见。诉曰:“残民不沾王化,于今百年,始睹衣冠,人人相贺。长安十陵,是公家坟墓;咸阳宫殿,是公家宅室。舍此欲何之乎?”
  裕为之怒然,慰谕之曰:“受命朝廷,不敢擅留。诚如所言,有怀本之意,今以次息与文武贤才而共镇此境,吾暂回京,岁暮必至,汝等宽心。”言讫,令三秦父老回去。
  刘裕欲行,以手执义真之手,以授长史王修之。令修执其子之手言曰:“此子年幼,今托付汝,尽心辅佐之,各效忠义之心,休忘吾托之言。”修之答曰:“蒙明公拔擢,今又委重,安敢有懈以怀二心?虽肝脑涂地,亦不敢忘!”裕令修之等回去,只有百官送数程而别。裕自洛入河,开汴渠以归。
  裕觐见,晋帝问宋公远路劳苦,请其还宅。裕乃辞帝而出,与诸臣祭前将军刘穆之灵柩。裕至柩前哭倒于地,曰:“刘穆之故,乃天丧吾也!”又谓文武曰:“诸君年齿皆孤等辈,惟穆之仅少,吾欲托以后事,不期中年折耳!使吾腹心崩裂矣!”
  言讫又哭,拜而祭之,祭毕归府去讫。
  却说夏王勃勃闻宋公刘裕东还,心下大喜,聚集文武商议。
  与将军王贾德曰:“朕欲取关中,卿试言其方略!”贾德曰:“关中形势之地,而裕以幼子守之,狼狈而归,正欲急成篡事耳,不暇复以中原为意。此天以关中赐我,不可失也!”于是勃勃大喜,乃使其子赫连璝为前部,引骑二万来攻长安,勃勃自将大军为后继。
  第三四七回  赫连勃勃取关中
  戊午十四年正月,赫连璝引兵至时,关中士民降之者满路。
  桂阳公义真闻夏王引大兵来攻长安,急使司马王镇恶、参军沈田子、傅玄之三人,各以兵五千去迎。三人得令,点兵出城安营。
  却说沈田子欲据北地以拒夏兵,当沈田子请傅玄之至曰:“今王镇恶自骄傲,轻慢我等,吾欲杀之,君有何计可行?”
  玄之曰:“吾来日使人请王镇恶到我营中,只说议计去退夏兵,彼必至。彼若至,以酒灌醉,令公宗人沈敬仁领三百冬刀斧手,抢入杀之,却不好也?”田子曰:“此计甚善!”乃唤沈敬仁至,吩咐计策了当。
  傅玄之回营。次日,令人来请王镇恶,镇恶不知是计,随使就来玄之营。玄之接入,劝镇恶饮酒,镇恶大醉,被沈敬仁引三百刀斧手,抢入杀之于席前。俄而田子至,令人取首级号令三军曰:“镇恶谋反,奉太尉命斩之,其部下之三军,勿得惊慌。”令讫,遂收其部下之兵,分作二营而屯。只有部将刘弘之知是傅玄之、沈田子妒谋,故杀王镇恶,乃私奔来告桂阳公刘义真。
  义真大惊,与王修之披甲引兵与诸将登衡门,以察其变之由。傅玄之知刘义真来,急出迎接入内,却说:“王镇恶有二心,我等与沈田子故杀之,号令三军,再无他异,主公勿忧也!”王修之曰:“镇恶若反,不该你斩,要禀主公,你何敢无礼擅专,杀我大将?”言讫,以刀将沈田子杀之。先时刘义真赐左右之钱物,皆被王修之裁减,因此左右怀恨王修之,谮于义真曰:“王镇恶谋反,故沈田子杀之。今王修之又杀田子,是欲造反也。”义真信之,喝令左右将修之诛之。
  王修之既死,关中人心皆离散。次日,义真闻知,惊呆了半晌,曰:“王镇恶二心,反形已露,方才杀了,你等火速去退夏兵。”玄之乃下拜曰:“臣等就行!”言讫,勒兵前来,恰遇了前部赫连璝至,晋兵阵中有偏将军傅玄之出马迎战。两马相交,兵器并举,二人战上十合,赫连璝力乏,勒马便走。
  夏兵见赫连璝逃走,亦各溃乱。被玄之等麾兵赶杀,杀得夏兵十损其七。追下一百余里,方还屯祝其时赫连璝大败退回,半路来见夏王说兵败之由。夏王心忧,喝退赫连璝,自以大兵来取咸阳,路上撞着晋兵来迎,夏王视之,旗上写得分明是将军贺玉。其时贺玉勒马横枪,立在阵前。夏王道:“贺玉必是上将,谁人出马迎敌?”说犹未了,大刀王贾德手持青龙宝刀,纵马出阵。与贺玉两马相交,正如两龙争济,二虎争吞。一来一往凤翻身,一上一下鹏转翅;刀斗刀起万丈寒光,马斗马荡一团杀气。二人斗有三十余合,贺玉气力不加,拨回马望本阵便走。王贾德拍马便赶,贺玉兵转出城,走入长安。夏王调兵追赶,约追五十余里,夏王方下令鸣金收军,进据咸阳,聚集文武商议攻打长安之策。
  其时王贾德进曰:“长安未可急攻,若攻之,彼必死战,难以下也。今咸阳为我所有,不如分兵守住诸险,绝其樵采之路,断其通粮之道,不及半年,长安食尽薪穷,晋兵必乱逃归,那时攻之,长安可得,晋兵自走也!”夏王曰:“卿言至善。”
  于是夏王不攻长安,分兵守定各处险隘。果然晋兵食尽薪无,义真心慌,急使人偷回邺都,报知刘裕。
  第三四八回  义真大败回建康
  六月,太尉刘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封。既承受命,诏崇立萧氏为太妃,以郭靖为尚书令,王弘为仆射,傅亮、蔡廓为侍中,谢晦为右卫将军,殷景仁为秘书,郭靖辞不受。景仁不为学,文敏有思致,口不谈文,深达理体,至于国典朝仪,旧章记注,莫不撰录,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。宋公刘裕,欲以世子义苻镇荆州,张邵谏曰:“储贰之重,四海所系,不宜居外。”乃以义隆为荆州刺史,以刘彦之、张邵、王昙首、王华等为参佐。义隆尚幼,府事皆决于邵,裕谓义隆曰:“昙首沉毅器度,有宰相之才也,汝每事谘之。”义隆拜辞刘裕而行。
  却说夏王勃勃进据咸阳,长安樵采路绝,义真乃遣人入建康报父刘裕。裕闻之,使蒯恩召义真东归,又以朱龄石去守关中。谓龄石曰:“卿至长安,可救义真,轻装速发出关,然后徐行。若关中必不可守,可与义真俱归。”
  十一月,朱龄石至长安,时义真将士大掠而东还,多载宝货子女,方轨徐行。一日不过十里,傅玄之谏之弗听。赫连璝率众追之,蒯恩断后,力战连日。至青泥,又与璝战,大败,为夏兵所擒。义真左右皆散,独逃草中。参军段光追寻得之,束之于背,单马而归。义真曰:“今日之事,诚无算略,然丈夫不经此,何以知艰难?”勃勃欲傅玄之降,玄之不屈,叫骂而死。勃勃积人骸为京观,号“髑髅台”。长安百姓皆惧勃勃来攻。朱龄石焚宫殿,奔潼关,夏王以兵追杀之。勃勃入长安,大飨将士,举觞嘱王贾德曰:“卿往日之言,至期而验,可谓算无遗策矣!”
  裕闻青泥之败,未知义真存亡,怒甚,刻日北伐,谢晦谏以士卒疲敝,请俟他年。郑鲜之亦言:“今诸州大水,民食困乏。三吴群盗攻没诸县,皆由困于征伐故也。江南士庶,引领颐以望返旆。闻更北出,不测退期,巨恐反顾之忧,更在腹心也!”裕知义真回,事乃止。但登城北望,慨然流涕而已。以段宏为黄门侍郎,毛德祖守蒲坂。
  十一月,彗星出“天津”入“太微”,经“习匕斗”络“紫薇”,八十余日而没。魏王嗣召诸儒术士问之,曰:“彗星所出,今四海分裂,咎在何国,朕甚畏之,卿等无隐。”崔浩曰:“灾异之兴,皆象人事,无衅又何畏焉?昔王莽将篡,星亦如之;而今国家主尊臣卑,民无异望,晋室陵夷,危亡不存,彗之为异,其刘裕将篡之应乎?”魏王悦之。
  却说当夏王勃勃既即位于长安,闻韦祖思贤而忠正,乃遣人征之。韦祖思惧其残暴,只得随使人入长安,早朝拜舞,恭谨过礼。勃勃大怒曰:“吾以国士征汝,奈何以非类处吾?汝昔不拜姚兴,何独拜我?我今未死,汝犹不以我为帝王,吾死之后,汝辈弄笔,当置吾何地耶?”遂将出杀之,群臣无不冤之。勃勃于长安置南台,以子赫连璝录南台尚书事。勃勃欲领文武振旅而还统万,造宫殿大成,改元为真兴元年,刻石都南,颂其功德焉。群臣请都长安,夏王勃勃曰:“朕岂不知长安帝都,沃饶广固,然统万距魏境才百余里,朕在长安,统万必危;若在统万,则魏必不敢济河而西,诸卿适未见此耳!”乃置南台于长安,以赫连璝录尚书事而还。勃勃性骄虐,视民如草芥,常置弓剑于侧,群臣近视者凿其目,笑者抉其唇,谏者先截其舌,然后斩之。mpanel(1);
  三月,刘裕诛晋室之有才望者,司马楚之叔兄皆死。楚之亡匿蛮中,及从祖休之奔秦,楚之乃亡之汝、颖间,聚众以谋复仇。楚之少有英气,折节下士,有众万余,屯处长社。裕使沐谦往刺之,楚之爱士,待谦甚厚,谦未得间,乃夜称疾,欲因楚之问疾而刺之。楚之果自赍药往视,情意甚驾,谦不忍发,乃出匕首,以状告曰:“将军深为刘裕所忌,使我刺你,吾不忍也。愿勿轻率,以自保全!”遂委身事之,为之防卫。楚之乃以兵转屯柏谷坞以防之。
  西凉地震星陨,时凉公李歆用刑过严,又好治宫室,从事中郎张显上疏曰:“凉土三分,势不久支。兼并之本,在于裕农;怀远之略,莫如宽简。今阴阳失序,风雨乖阻,是宜减膳彻乐,侧身修道;而更繁刑峻罚,缮筑不止,殆非所以致兴隆也!沮渠蒙逊,胡夷之杰,内修政事,外礼英贤,攻战之际,身先士卒,百姓怀之,乐为之用。臣谓殿下,非但不能平蒙逊,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也!”主簿范称亦谏曰:“天之子爱人主,殷殷至矣!故政之不修,下灾异以告我知之!改者虽危必昌,不改者虽安必亡。属者谦德堂陷,效谷地裂,昏雾四塞,日赤无光。狐上南门,地频五震,星陨建康,皆变异之大者也。昔年西平地裂,狐入殿前,而秦师奄至。姑臧门崩,而陨石于西土,梁熙见杀之。及段业称制,三年之中,地震五十余所;先王龙兴,蒙逊篡弑之行。向前之成事,殿下所明知。愿停罢官室之役,止游戏之娱,礼贤爱民,以应天变。”皆不从。
  第三四九回  宋公受晋之禅位
  却说宋王刘裕,置酒会留宴文武,议谋外略。太师令骆达出席上曰:“臣常观天文符应,晋该禅于宋,不可远征。”刘裕曰:“如何?且言。”达曰:“晋义熙元年至今,太白昼见,经天凡七。占曰:”太白经天,人主更而异姓兴。‘义熙七年,’五虹‘见于’东方。‘占曰:“五虹见,天子黜,圣人出。
  ‘九年’,‘镇星’、‘岁星’、‘太白’、‘荧惑’聚于‘东井’。十三年,‘镇星’入‘太微’,占曰:“镇星‘入’太微,有立王有徙王。‘今天命已归大王,大王宜受晋位,拨兵去伐,不必亲行。”刘裕谓骆达等文武曰:“吾闻魏武帝有言,若天命在吾,吾为周文王矣。吾思此事。”达曰:“魏武帝不忍为之,世受汉禄,恐人议论篡逆之名,故有此语。是明使其子曹丕为天子也。”刘裕曰:“吾功德比迹魏武帝若何?”达曰:“大王辅晋,绝而再兴,与魏大不同也!魏虽功盖天下,民恨其威,不怀其德,其子承统,差役繁重,东西驰驱,无有宁岁。今大王累立大功,恩布天下,民心归之久矣!故与曹氏不同。况今天心示变,宋岂可逆也!”
  裕曰:“吾记谶云:昌明之后,尚有二帝。吾若受禅,难逃篡逆之名,末可行之也!”
  骆达知裕之意欲受禅,而恐天下人议论,乃即出与中书侍郎王韶之议计,请晋帝左右宦者李英、刘益至府,谓曰:“今晋室天下,皆是宋公再造,民心都归,况天文屡应,宋该受禅,我众文武共议,欲立宋公刘裕为帝,宋公执谶识言:”昌明之后,尚有二帝‘,不肯受禅,故请二公商议计策,二公若从吾言,富贵不轻!
  “李英、刘益曰:”吾受刘公之恩久矣,屡思报效,今吾等议计,若有用我之处,万死不辞!“韶之曰:”二公既有此心,我众文武议欲谋弑晋帝,而立宋公刘裕为帝,君意如何?“英、益曰:”列位休言,且容旦日便有捷报,不须尽言。“言讫,二人遂辞人宫。
  及至次日,以鸩酒毒死晋帝,诈称发背而死,瞒过百官。
  百官举哀,停尸于白虎之殿。丧事毕,太史令骆达及中书侍郎王韶之谓文武曰:“晋室天下几绝,咸赖宋公一人,功盖天下,德及万民,自古迄今,虽唐虞无以过此。今晋帝已晏驾,理宜宋受禅,汝诸文武意下如何?”众皆曰:“宋公可当!”
  刘裕坚执不从,且曰:“今皇帝尸肉尚未冷,琅玡王德文还在,吾必不从。”言讫,亲扶琅玡王德文上龙座,唤文武出班山呼万岁,拜舞毕,分列两班。上贺罢朝讫。
  却说晋恭帝讳德文,晋安帝同母弟也。初封琅玡王,及刘裕、王韶之谋戮安帝,裕乃迎德文而立之。在位二年,禅于宋刘裕。刘裕废为零陵王,卒弑之。寿三十七岁,葬中陵,按谥法尊贤让善曰“恭”。
  己未,元熙元年七月,恭帝设朝,加封宋公裕爵王位,裕辞不受。
  时刘裕有受禅之意,难于发言,乃集朝臣宴饮,从容谓文武曰:“昔桓玄暴篡,鼎命已移。我首倡大义,兴复晋室,孤年已衰暮,欲归世矣!”众臣皆曰:“明公盛德,虽周公、伊尹莫及之,何可归致也?”众臣皆莫晓其意,惟中庶子傅亮知之,一同饮罢,遂出还本镇。
  骆达、王韶之与百官商议曰:“元熙元年冬,黑龙西登于天,易曰:”冬龙见,天子亡社稷,大人受命。‘及闻冀州道人释法柳告其弟子曰:“嵩神言江东有刘将军,是汉家苗裔,当受天命。吾以璧三十二镇金一并与之。刘氏卜世之数,汉建武至建安末,一百九十六年,该禅魏。魏自黄初至咸熙末四十六年,而禅晋。晋自泰始至今一百五十六年,该禅于宋公,揖让咸穷于六。今天垂景象,宋当代晋,可安排受禅之礼,请晋天子诏将天下让与宋王。”众皆曰:“此天命已归刘氏,可奏知恭帝。”众曰:“可!”mpanel(1);
  至晚来见宋公,时宫门已闭,亮叩扉请裕出见曰:“臣暂且还都,不久即至,故来辞耳。”裕亦知亮意,无复他言,只云:“还须几人随送?”亮曰:“须数十人足耳!”刘裕从之。
  亮于是星夜来都,及出,忽见长星竟天,亮拊髀叹曰:“我常不信天文,今始验矣!”亮至,与文武官僚等及中书侍郎王韶之、太史令骆达,皆直入内殿,来见天子,奏曰:“伏睹宋王自征讨以来,功盖天下,德布四方,真越古超今,虽唐虞无以过此。然群臣会议,皆言晋袆已终,伏望陛下效尧帝之道,将江山社稷禅位与宋王,上合天心,下得民意。则陛下祖宗幸甚!臣等议定,今乃奏知。”帝大惊,汗流满面,半晌不能言。
  觑百官曰:“朕虽不达,又无罪恶,争忍以祖宗之基等闲弃之!朕思桓玄之时,晋氏已五天下,天下重为刘公再造,所延将二十载矣!今日之事,本所甘心,但恐后代议朕不德,以天下轻易与人,汝百官再宜从公议之!”
  骆达出班奏曰:“天文符应数十条,皆言晋气数已尽,宋祚将兴。”恭帝犹豫。
  尚书傅亮奏曰:“陛下差矣!昔日三皇五帝,互相推逊,无德让有德。次后三王,各传子孙,至于桀纣无道,天下伐之。春秋虽霸,各相吞并,有贤者归之,后并入秦,方归于汉。汉禅于魏,魏禅于晋。以此论之,天下者,非一人之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也。须不是陛下祖宗自传至今,陛下早决去就,勿令生变。”司空徐羡之曰:“自古以来,有兴必有废,而有盛必有衰,岂有不亡之国,安有不败之家?陛下两晋,相传以来,一百余年,气数已尽矣!宜从众请,可急降诏,以安众心。”
  帝始勉应,乃命尚书仆射傅亮草诏,亮承旨即草诏曰:朕承晋祚,罹天下荡覆几无遗,幸祖宗之灵,得刘氏之力为辅政,南征北讨,东荡西除,而得大平。今仰瞻天地,俯察民心,晋之气数已尽,大历合归于宋。以前生既极神迹,今生主有光辉明德,以应有期,历数昭然已可知矣。夫人道相继,为贤为能,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无穷,羡而慕之。今命陪臣献上玉玺,追则尧典,禅位于宋王,无致辞焉。
  当傅亮草诏,使帝书之,帝无奈秉笔,遂人之言,令百官赍丹诏并玉玺,请宋王受之。宋王不受,上表谦让,表曰:臣裕昨奉诏受禅,陛下以垂世之诏,禅无功之臣,使天下人闻知,肝胆碎裂,不知所措。昔者尧以位逊大贤,巢由避迹,后世称之。臣德鲜薄,臣岂敢奉命?请于盛世别求大贤,以礼让之,则免万世之议论也。
  臣权纳玺绶,待罪阙下,不胜惶怖战栗之至!
  帝览表,顾谓群臣曰:“宋王谦让不受,当如之何?”太尉王道邻奏曰:“宋王虽辞,宜再诏奉禅。”帝闻言,又使傅亮持诏玺至宋王府。
  宋王裕谓左右檀道济等曰:“虽二次诏命,孤恐天下不能逃篡逆之名!”道济曰:“此事甚易,令傅亮再捧诏玺而还,却变其命,筑高台名为受禅台,卜吉日良时,聚集内外公卿并四夷八方之人,都至台下,令恭帝亲捧玺绶,以禅天下于大王,可以绝群谤之言也!”宋王裕大喜,傅亮依计而行。
  第三五零回  宋公刘裕即帝位
  庚申二年四月,长星见,裕令傅亮捧玺绶还宫,再作表以辞。帝曰:“宋王无意禅任,卿等若何?”亮曰:“陛下可筑一台,名曰‘受禅台’,对公卿士民,明白禅位,则陛下子孙,世世必蒙宋恩矣!”帝只得令太常院官卜地于南郊,筑起三层高台,卜夏六月丁卯日,齐集大小官僚四百余员,武将御林虎卫禁军一十余万,及匈奴单于四夷化外之人,亦有数万。是日寅时,奉请大王刘裕,登台受禅。恭帝亲捧玉玺以与宋王裕,裕方受命,台下群臣,跪请宣敕曰:咨尔宋王,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,舜亦以命于禹,天命不有常,惟归有德。晋道陵夷,世失其祚,海内大乱,群凶肆逆,宇内颠覆,赖宋王裕,拯大难于四方,清区夏以保护我宗庙。
  岂予一人,遐荒九服,实受其赐。今王钦承前继,光于乃德,恢文武之业,昭示皇考之弘勋。英灵降瑞,大臣告征,延为筑台,师锡朕命。曰:“尔唐尧协于虞舜,周率我唐与敬禅帝位。
  ‘于戏!天之历数在尔躬,允执其中,天禄永终,君其祗顺大礼,享兹万国,以渊天命!元熙元年,冬十月日诏。
  读策已罢,宋王方受八般宝贝,柴燎告天。傅亮率公卿行大礼罢,备法驾幸建康宫,临太极前殿,立义符为太子,大赦天下,封赏文武。改晋泰始历为永初历,“社”以子,“腊”以辰。使使巡行四方,旌贤举善,问人疾苦,狱讼紊滥,政刑乖愆,伤化扰俗,未允人听者,令悉具闻。
  至次日,议封恭帝为零陵王,令其别处歇马,非宜唤不许入朝。恭帝领旨谢恩,出朝居于秣陵。使刘遵以兵防卫之。
  却说刘裕既受晋禅,即皇帝大位,每临朝悲哀曰:“刘穆之不死,当助我理天下,可谓人之云亡,邦国殄瘁?”范泰对曰:“圣主在上,英彦满朝,穆之虽功著艰难,未容便关兴废,陛下何自发悲耶!”宋帝答曰:“卿不闻骐骥乎?贵日致千里耳!”于是帝追封穆之南康郡公,谥曰“文宣”。
  其时太子义符居东宫,多狎群小,因是谢晦言于武帝曰:“陛下春秋既高,思保万代,报器致重,不可使负荷非人。今太子居东宫,多狎小人,任意淫虐,非可为之人主也!”武帝曰:“庐陵王义真如何?”晦曰:“臣请观焉!”帝曰:“卿可去代朕观之,即来回报。”于是谢晦入内,造见义真。义真盛饮,与谈别事,仁德国政无言。晦俱不为答,即报武帝曰:“德轻于才,实非人主也!”由是武帝使义真为扬州刺史,去镇石头城。
  宋武帝设朝,有司奏以钱货减少,国用不足,武帝因欲更造五铢。时太常范泰谏曰:“臣闻为国拯弊,莫若务本。百姓不足,君孰与足?未有民贫而国富,本不足而末有余者也。故囊中满贮,识者不吝。反裘负薪,存毛自惜。实圣主者不言有无,诸侯不说多寡;食禄之家,不与百姓争利;故拔葵所以明政,织蒲谓之不仁;是以贵贱有章,职分无爽。今之所忧在农人,尚忧食廪未充,转运无已,资食者众,家无私积,难以御荒耳!夫货有贸易,不在多少;昔日之贵,今日之贱;彼此共之,其揆一也!位令官民俱通,则无患不足。若使必资货广,以收国用者,则钱贝之属,自古所有;寻铜之为器,在用已博矣!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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