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总集类一 文籍日兴,散无统纪,於是总集作焉。一则网罗放佚,使零章残什,并有所 归;一则删汰繁芜,使莠稗咸除,菁华毕出。是固文章之衡鉴,著作之渊薮矣。 《三百篇》既列为经,王逸所裒又仅《楚辞》一家,故体例所成,以挚虞《流别》 为始。其书虽佚,其论尚散见《艺文类聚》中,盖分体编录者也。《文选》而下, 互有得失。至宋真德秀《文章正宗》,始别出谈理一派,而总集遂判两途。然文 质相扶,理无偏废,各明一义,未害同归。惟末学循声,主持过当,使方言俚语, 俱入词章,丽制鸿篇,横遭嗤点,是则并德秀本旨失之耳。今一一别裁,务归中 道,至明万历以后,侩魁渔利,坊刻弥增,剽窃陈因,动成巨帙,并无门径之可 言。姑存其目,为冗滥之戒而已。 △《文选注》·六十卷(内府藏本) 案:《文选》旧本三十卷,梁昭明太子萧统撰,唐文林郎守太子右内率府录 事参军事、崇贤馆直学士江都李善为之注。始每卷各分为二。《新唐书·李邕传》 称,其父善始注《文选》,释事而忘义,书成以问邕;邕意欲有所更,善因令补 益之,邕乃附事见义,故两书并行。今本事义兼释,似为邕所改定。然《传》称 善注《文选》在显庆中,与今本所载进表题:显庆三年者合。而《旧唐书·李邕 传》称,天宝五载,坐柳勣事杖杀,年七十馀。上距显庆三年凡八十九年,是时 邕尚未生,安得有助善注书之事?且自天宝五载,上推七十馀年,当在高宗总章、 咸亨间,而旧书称,善《文选》之学,受之曹宪,计在隋末,年已弱冠。至生邕 之时,当七十馀岁,亦决无伏生之寿,待其长而著书。考李匡乂《资暇录》曰: 李氏《文选》有初注成者,有复注,有三注、四注者,当时旋被传写,其绝笔之 本皆释音训义,注解甚多。是善之定本,本事义兼释,不由於邕。匡乂唐人,时 代相近,其言当必有徵,知《新唐书》喜采小说,未详考也。其书自南宋以来, 皆与《五臣注》合刊,名曰《六臣注文选》而善注单行之本,世遂罕传。此本为 毛晋所刻,虽称从宋本校正,今考其第二十五卷《陆云答兄机诗注》中,有“向 曰”一条,“济曰”一条;又《答张士然诗注》中,有“翰曰”、“铣曰”、 “向曰”、“济曰”,各一条。殆因六臣之本,削去五臣,独留善注,故刊除不 尽,未必真见单行本也,他如班固《两都赋》,误以注列目录下,左思《三都赋》, 善明称刘逵注《蜀都》、《吴都》,张载注《魏都》,乃三篇俱题刘渊林字。又 如《楚辞》用王逸注,《子虚》、《上林赋》用郭璞注,《两京赋》用薛综注, 《思元赋》用旧注;《鲁灵光殿赋》用张载注,《咏怀诗》用颜延年、沈约注, 《射雉赋》用徐爰注,皆题本名。而补注,则别称“善曰”,於薛综条下发例甚 明。乃於扬雄《羽猎赋》用颜师古注之类,则竟漏本名。於班固《幽通赋》用曹 大家注之类,则散标句下。又文选之例,於作者皆书其字,而杜预《春秋传序》 则独题名。岂非从六臣本中摘出善注,以意排纂,故体例互殊欤?至二十七卷末 附载《乐府君子行》一篇,注曰李善本古词止三首,无此一篇,五臣本有,今附 於后。其非善原书尤为显证。以是例之,其孔安国《尚书序》、杜预《春秋传序》 二篇,仅列原文,绝无一字之注,疑亦从五臣本剿入,非其旧矣。惟是此本之外, 更无别本,故仍而录之,而附著其舛互如右。 △《六臣注文选》·六十卷(内府藏本) 案:唐显庆中,李善受曹宪《文选》之学,为之作注。至开元六年,工部侍 郎吕延祚,复集衢州常山县尉吕延济、都水使者刘承祖之子良、处士张诜、吕向、 李周翰五人,共为之注,表进於朝。其诋善之短,则曰“忽发章句”,是徵载籍 述作之由,何尝措翰。使复精核注引,则陷於末学,质访旨趣,则岿然旧文,祗 谓搅心,胡为析理。其述五臣之长,则曰“相与三复乃词,周知秘旨,一贯於理, 杳测澄怀,目无全文,心无留意,作者为志,森然可观。”观其所言,颇欲排突 前人,高自位置。书首进表之末,载高力士所宣口敕,亦有此书甚好之语。然唐 李匡乂作《资暇集》备摘其窃据善注,巧为颠倒,条分缕析,言之甚详。又姚宽 《西溪丛语》诋其注扬雄《解嘲》,不知伯夷、太公为二老,反驳善注之误。王 楙《野客丛书》,诋其误叙王暕世系,以“览后”为“祥后”,以“昙首之曾 孙”为“昙首之子”。明田汝成重刊《文选》,其子艺衡又摘所注《西都赋》之 “龙兴虎视,东都之乾符坤珍”,《东京赋》之“巨滑间”,《芜城赋》之 “袤广三坟”诸条。今观所注。迂陋鄙倍之处尚不止此。而以空疏臆见轻诋通儒。 殆亦韩愈所谓“蚍蜉撼树”者欤。其书本与善注别行,故《唐志》各著录。黄伯 思《东观馀论》尚讥《崇文总目》误以《五臣注本》置李善注本之前,至陈振孙 《书录解题》,始有《六臣文选》之目。盖南宋以来,偶与善注合刻,取便参证, 元、明至今,遂辗转相沿,并为一集,附骥以传,盖亦幸矣。然其疏通文意,亦 间有可采。唐人著述,传世已稀,固不必竟废之也。田氏刊本,颇有删改,犹明 人窜乱古书之习,此本为明袁袠所刊。朱彝尊《跋》,谓从宋崇宁五年,广都裴 氏本翻雕,讳字阙笔尚仍其旧,颇足乱真。惟不题镂版讫工年月,以是为别耳。 钱曾《读书敏求记》,称所藏宋本《五臣注》作三十卷,为不失萧统之旧,其说 与延祚表合。今未见此本。然田氏本及万历戊寅徐成位所刻,亦均作三十卷。盖 或合或分,各随刊者之意。但不改旧文,即为善本。正不必以卷数多寡,定其工 拙矣。 △《文选颜鲍谢诗评》·四卷(永乐大典本) 元方回撰。回有《续古今考》,已著录。是编取《文选》所录颜延之、鲍照、 谢灵运、谢惠连、谢朓之诗,各为论次。诸家书目,皆不著录,惟《永乐大典》 载之。考集中颜延之《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湖作》一首,评曰:本不书,此诗书 之,以见夫雕缋满眼之诗,未可以望谢灵运也。又《北使洛》一首,评曰,所以 书此诗者,有二。又谢灵运《拟邺中集》八首,评曰:规行矩步,甃砌妆点而成, 无可圈点,故余评其诗而不书其全篇。(案:此本八首皆书全篇,与此评不合, 盖不载本诗,则所评无可系属,故后人又为补录也。)则此集盖回手书之册,后 人得其墨迹,录之成帙也。回所撰《瀛奎律髓》,持论颇偏。此集所评,如谢灵 运诗多取其能作理语,又好标一字为句眼,仍不出宋人窠臼。然其他则多中理解。 又如谢灵运《述祖德》第二首,评曰:《文选》注高揖七州外,谓舜分天下为十 二州,时晋有七州,故云七州。余谓不然,此指谢元所解徐、兖、青、司、冀、 幽、并,七州都督耳。谓晋有七州而高揖其外,则不复居晋土耶?谢瞻《张子房 诗》,评曰:东坡诋五臣误注三殇,其实乃是李善。颜延之《秋胡诗》,评曰: 秋胡之仕於陈,止是鲁之邻国,而云,“王畿”,恐是延之一时寓言。虽以秋胡 子为题,亦泛言仕宦。善注乃引诗纬曰:陈王者所起也,此意似颇未通。亦间有 所考订。至於评谢灵运《九日戏马台送孔令诗》,谓“鸣葭”当作“鸣笳”,则 未考《晋书·夏统传》。评鲍照《行药至城东桥诗》,谓“行药”为“乘兴还来 看药栏”之意,则误引杜诗。评谢朓《郡内高斋闲坐答吕法曹诗》,谓或以为岫 本训穴,以为远山亦无害,则附会陶潜《归去来辞》。小小舛漏,亦所不免,要 不害其大体,统观全集,究较《瀛奎律髓》为胜;殆作於晚年,所见又进欤。 △《玉台新咏》·十卷(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) 陈徐陵撰。陵有《文集》,已著录。此所选梁以前诗也。案:刘肃《大唐新 语》曰:梁简文为太子,好作艳诗,境内化之,晚年欲改作,追之不及,乃令徐 陵为《玉台集》以大其体。据此,则是书作於梁时,故简文称“皇太子”,元帝 称“湘东王”。今本题陈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傅东海徐陵撰,殆后人之所追改。如 刘勰《文心雕龙》本作於齐,而题“梁通事舍人”耳。其梁武帝书谥,书国号, 邵陵王等并书名,亦出於追改也。其书前八卷为自汉至梁五言诗,第九卷为歌行, 第十卷为五言二韵之诗。虽皆取绮罗脂粉之词,而去古未远,犹有讲於温柔敦厚 之遗,未可概以淫艳斥之。其中如曹植《弃妇篇》、庾信《七夕诗》,今本集皆 失载,据此可补阙佚。又如冯惟讷《诗纪》载苏伯玉妻《盘中诗》作汉人,据此 知为晋代,梅鼎祚《诗乘》载苏武妻《答外诗》,据此知为魏文帝作。古诗《西 北有高楼》等九首,《文选》无名氏,据此知为枚乘作。《饮马长城窟行》, 《文选》亦无名氏,据此知为蔡邕作。其有资考证者,亦不一。明代刻本,妄有 增益。故冯舒疑庾信有入北之作,江总滥擘笺之什。茅元祯本,颠倒改窜更甚。 此本为赵宧光家所传宋刻,有嘉定乙亥,永嘉陈玉父重刻《跋》,最为完善。间 有后人附入之作,如武陵王闺妾《寄征人诗》,沈约《八咏之六》诸篇,皆一一 注明,尤为精审。然玉父《跋》,称初从外家李氏得旧京本,间多错谬,复得石 氏所藏录本,以补亡校脱。如五言诗中,入李延年歌一首,陈琳《饮马长城窟行》 一首,沈约《六忆诗》四首,皆自乱其例,七言诗中,移《东飞伯劳歌》於《越 人歌》之前,亦乖世次。疑石氏本,有所窜乱,而玉父因之,未察也。观刘克庄 《后村诗话》,所引《玉台新咏》,一一与此本吻合。而严羽《沧浪诗话》,谓 古诗《行行重行行》篇,《玉台新咏》以《越鸟巢南枝》以下另为一首,此本仍 联为一首。又谓《盘中诗》为苏伯玉妻作,见《玉台集》,此本乃溷列傅元诗中。 邢凯《坦斋通编》引《玉台新咏》,以《谁言去妇薄》一首,为曹植作,此本乃 题为王宋自作。盖克庄所见即此本,羽等所见者又一别本。是宋刻已有异同,非 陵之旧矣。特不如明人变乱之甚,为尚有典型耳。其书《大唐新语》称《玉台集》, 《元和姓纂》亦称,梁有《闻人蒨诗》载《玉台集》,然《隋志》已称《玉台新 咏》,则《玉台集》乃相沿之省文,今仍以其本名著录焉。 △《玉台新咏考异》·十卷(大理寺卿陆锡熊家藏本) 国朝纪容舒撰。容舒有《孙氏唐韵考》,已著录。是编因徐陵《玉台新咏》 自明代以来,刊本不一,非惟字句异同,即所载诸诗,亦复参差不一。万历中, 张嗣修本多所增窜,茅国缙本,又并其次第乱之,而原书之本真益失。惟寒山赵 宧光所传嘉定乙亥永嘉陈玉父本,最为近古。近时冯舒本据以校正,差为清整, 然舒所校,有宋刻本误,而坚执以为不误者:如张衡《同声歌》,讹“恐慓”为 “恐瞟”,讹“莞弱”为“苑蒻”之类,亦以古字假借,曲为之说,既牵强而难 通。有宋刻本不误,而反以为误者:如苏武诗一首,旧本无题,而妄题为《留别 妻》之类,复伪妄而无据。又有宋刻已误,因所改而益误者:如《塘上行》,据 《宋书·乐志》改为魏武帝之类。全与原书相左,弥失其真,皆不可以为定。故 容舒是编,参考诸书,裒合各本,仿《韩文考异》之例,两可者并存之,不可通 者阙之,明人刊本,虽於义可通,而於古无徵者,则附见之。各笺其弃取之由, 附之句下,引证颇为赅备。他如《塘上行之》有四说,刘勋妻诗之有三说,苏伯 玉妻诗误作傅元,吴兴《妖神诗》误作《妓童》;徐悱诗误作悱妻;其妻诗又误 作悱;梁武帝诗误作古歌;以及徐幹《室思》本为六首,杨方《合欢》实共五篇, 与王融、徐陵之独书字,昭明太子之不入选,梁代帝王与诸臣并列之类,考辨亦 颇详悉。虽未必一一复徐陵之旧,而较明人任臆窜乱之本,则为有据之文矣。惟 汉、魏六朝诸作,散见《永乐大典》者,所据皆宋刻精本,足资考证。(案文渊 阁书皆宋刻,见王肯堂郁冈斋笔尘)以书藏中秘,非外间之所能窥,其间文句之 殊,尚未能一一参订,今并详为校正,各加案语於简端,以补其所遗焉。 △《高氏三宴诗集》·三卷、附《香山九老诗》·一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唐高正臣编。所载皆同人会宴之诗,以一会为一卷,各冠以序,一为陈子昂, 一为周彦晖,一为长孙正隐,三会正臣皆预,故汇而编之。与宴者凡二十一人, 考之《新唐书》,有传者三人,则陈子昂、郎余令、解琬也。附见他传者一人, 则周思钧也。见于本纪及世系表者一人,则张锡也。仅见于世系表者五人,则正 臣及高瑾、王茂时、高绍、高峤也。余皆不详颠末。案:世系表,正臣曾为襄州 刺史,不云卫尉卿,今诗后叙正臣及周思钧事独详。所云“连姻帝室,寓居洛阳”, 皆与诸序语合,似非无据。末又附《香山九老会诗》一卷,卷尾有“夷白堂重雕” 字,考宋鲍慎由,字钦止,括苍人,元祐六年进士,著有《夷白堂集》。此或慎 由所刊欤?《九老会诗》已附见《白香山诗集》,而《三宴诗》之名新、旧《唐 书·志》皆不载。盖当时编次诗歌,装潢卷轴,如《兰亭诗》之墨迹流传,但归 赏鉴之家,故不著藏书之录。后好事者传抄成帙,乃列诸典籍之中耳,惟辗转缮 录,不免多讹。如以高峤为“司府郎中”,《唐百官志》无此官,应从世系表改 为“司门郎”。又张锡于武后久视元年,拜同平章事,本兖州东武城人,诗中误 以“锡东”为名;又弓嗣初、高瑾、周彦晖,并曰“咸宁进士”。唐无咸宁年号, 惟高宗曾改元“咸亨”;“宁”字亦“亨”字之误,兹并为改正云。 △《箧中集》·一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唐元结编。结有《次山集》,已著录。是集成於乾元三年,录沈千运、王季 友、于逖、孟云卿、张彪、赵微明、元季川七人之诗,凡二十四首,前有《自序》, 称已长逝者遗文散失,方阻绝者不见近作,尽箧中所有,总编次之,命曰《箧中 集》。其诗皆淳古淡泊,绝去雕饰,非惟与当时作者门径迥殊,即七人所作见於 他集者,亦不及此集之精善,盖汰取精华,百中存一。特不欲居刊薙之名,故托 言箧中所有仅此云尔。其沈千运《寄秘书十四兄》一首,较《河岳英灵集》所载 颠倒一联,又少后四句,字句亦小有异同,而均以此本为胜。疑结亦颇有所点定。 《馆阁书目》谓二十四首皆结作,则不然也。千运,吴兴人,家於汝北;季友, 河南人,家贫卖履,博极群书,豫章太守李勉引为宾客,杜甫诗所谓“丰城客子 王季友”也。逖,里籍无考,李白、独孤及皆有诗赠之;云卿,河南人,或曰武 昌人,尝第进士,官校书郎,今所传诗一卷,仅十七首,而悲苦之词凡十三首, 则亦不得志之士。彪,颍洛间人,杜甫诗所称“张山人彪”者,即其人。微明, 天水人,名见窦暨《述书赋》。季川即结弟元融,独书其字,未详其故,或融之 子孙所录,如《玉台新咏》之称徐孝穆欤? △《河岳英灵集》·三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唐殷璠编。璠丹阳人,《序》首题曰“进士”,《书录解题》亦但称“唐进 士”,其始末则未详也。是集录常建至阎防二十四人,诗二百三十四首,姓名之 下各著品题,仿锺嵘《诗品》之体,虽不显分次第,然篇数无多,而厘为上中下 卷,其人又不甚叙时代,毋亦隐寓锺嵘三品之意乎?《文献通考》作二卷,盖字 误也。其《序》谓爰因退迹,得遂宿心,盖不得志而著书者。故所录皆淹蹇之士, 所论多感慨之言。而《序》称名不副实,才不合道,虽权压梁,实终无取焉。其 宗旨可知也。凡所品题,类多精惬,张谓条下,称其《代北州老翁答湖上对酒行》, 而集中但有《湖上对酒行》无“代北州老翁答”,疑传写有所脱佚。其中字句多 与《国秀集》小异。又毛晋刊本綦毋潜条下注曰:“小序与时刻不同”。盖校刊 者互有点窜,已非尽旧本矣。 △《国秀集》·三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唐芮挺章编。挺章,里贯未详,诸书称为“国子进士”,盖太学生也。前有 《旧序》,谓是集编於天宝三载,凡九十人诗,二百二十首。宋元祐间,曾彦和 《跋》云:“名欠一士,诗增一篇。洎毛晋校刊,复谓虚列三人”。今案编内, 实八十五人,诗二百十一首,晋未及详检也。唐以前编辑总集,以己作入选者, 始见於王逸之录《楚辞》,再见於徐陵之撰《玉台新咏》,挺章亦录己作二篇, 盖仿其例。然文章论定,自有公评,要当待之天下后世,何必露才扬己,先自表 章?虽有例可援,终不可为训。至《旧序》一篇,无作者姓氏,陈振孙《书录解 题》谓为楼颖所作。颖,天宝中进士,其诗亦选入集中。考梁昭明太子撰《文选》, 以何逊犹在,不录其诗,盖欲杜绝世情,用彰公道;今挺章与颖,一则以见存之 人采录其诗,一则以选己之诗为之作序,后来互相标榜之风,已萌於此。知明人 诗社锢习,其来有渐,非一朝一夕之故矣。以唐人旧本所选,尚有可采,仍录存 之;而特著其陋,以为文士戒焉。 △《唐御览诗》·一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一名《唐歌诗》,一名《选进集》,一名《元和御览》,唐令狐楚编。楚字 谷士,宜州华原人,贞元七年登进士第,桂管观察使王拱辟入幕,后历辟太原节 度判官,召授右拾遗,官至吏部尚书,检校尚书左仆射,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, 卒於官,事迹具《唐书》本传。是书乃宪宗时奉敕编进,其结衔题“翰林学士、 朝议郎、守中书舍人”,考楚本传,称皇甫钅尃与楚厚善,荐为翰林学士,进中 书舍人,元和十二年,裴度以宰相领彰义节度使,楚草制,其词有所不合,停楚 学士,但为中书舍人,则此书之进在元和十二年以前也。陆游《渭南文集》有是 书《跋》曰:“右《唐御览诗》一卷,凡三十人,二百八十九首,元和学士令狐 楚所集也。”案:卢纶《墓碑》云:“元和中章武皇帝命侍臣采诗,第名家得三 百十一篇,公之章句奏御者居十之一。”今《御览》所载纶诗三十二篇,正所谓 居十之一者也。据此,则《御览》为唐旧本不疑。然碑云“三百十一篇”,而此 才二百八十九首,盖散佚多矣,云云。此本人数、诗数均与游所《跋》相合,盖 犹古本,所录惟韦应物为天宝旧人,其馀李端、司空曙等皆大历以下人;张籍、 杨巨源并及於同时之人,去取凡例,不甚可解。其诗惟取近体,无一古体,即 《巫山高》等,之用乐府题者,亦皆律诗。盖中唐以后,世务以声病谐婉相尚, 其奋起而追古调者,不过韩愈等数人。楚亦限於风气,不能自异也。本传称楚於 笺奏制令尤善,每一篇成,人皆传讽,《旧唐书·李商隐传》亦称楚能章奏,以 其道授商隐,均不称其诗。《刘禹锡集》和楚诗,虽有“风情不似四登坛”句, 而今所传诗一卷,惟《宫中乐》五首,《从军词》五首,《年少行》四首,差为 可观,气格色泽,皆与此集相同。盖取其性之所近,其他如《郡斋咏怀诗》之 “何时羾阊阖”,《九日言怀诗》之“二九即重阳”,《立秋日悲怀诗》之“泉 终闭不开”,《秋怀寄钱侍郎诗》之“燕鸿一声叫”,《和严司空落帽台宴诗》 之“马奔流电妓奔车”,《郡斋栽竹诗》之“退公闲坐对婵娟”,《青云干吕诗》 之“瑞容惊不散”,《讥刘白赏春不及》之“下马贪趋广运门”,皆时作鄙句; 而《赠毛仙翁》一首,尤为拙钝,盖不甚避俚俗者。故此集所录如卢纶《送道士 诗》,《驸马花烛诗》,《郑鏦邯郸侠少年诗》,《杨凌阁前双槿诗》,皆颇 涉俗格,亦其素习然也。然大致雍容谐雅,不失风格,上比《箧中集》则不足, 下方《才调集》则有馀,亦不以一二疵累,弃其全书矣。 △《中兴间气集》·二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唐高仲武编。仲武自称渤海人,然唐人类多署郡望,未知确贯何地也。是集 前有《自序》云:起至德初,迄大历末,凡二十六人,诗一百四十首,末有元祐 戊辰曾子泓《跋》,称独遗郑当一人,逸诗八首,盖在宋时已残阙。故陈振孙 《书录解题》云:所选诗一百三十二首也。姓氏下各有品题,拈其警句,如《河 岳英灵集》例,而张众甫、章八元、戴叔伦、孟云卿、刘湾五人俱阙,考毛晋 《跋》,谓得旧抄本,所缺张、章、戴诸《评》俱在,独刘湾无考,故编中於四 家姓氏之下,俱注云:《评》载卷首。今检卷首无之,当由久而复佚耳。又案: 钱曾《读书敏求记》,谓得宋鋟本,如朱湾《咏玉》一首,“玉”字作“三”, 盖每句皆藏“三”字义也。后人不解诗义,翻谓“三”为讹字,妄改为《咏玉》。 自元至明,刻本皆然,此本仍袭旧讹,知毛晋所云旧抄本,犹未足据也。仲武持 论颇矜慎,其谓刘长卿十首以后,语意略同,落句尤甚,鉴别特精。而王士祯 《论诗绝句》独非之,盖士祯诗修词之功多於炼意,其模山范水,往往自归窠臼, 与长卿所短颇同。殆以中其所忌,故有此自护之论耶?陆游集有是书《跋》曰: “高適字仲武。”此乃名仲武,非適也,然適自字达夫,游实误记而误辨。至称 其评品多妄,又称其议论凡鄙,则尤不然。今观所论,如杜诵之“流水生涯尽, 浮云世事空”,语本习径,而以为得生人始终之理。张继之“女停襄邑杼,农废 汶阳耕”,句太实相,而以为事理双切。颇不免逗漏末派。其馀则大抵精确,不 识游何以诋之。至所称钱起之“穷达恋明主,耕桑亦近郊。”刘长卿之“得罪风 霜苦,全生天地仁。”此自诗人忠厚之遗,尤不得目以凡鄙。惟王世懋《艺圃撷 馀》摘郎士元“暮蝉不可听,落叶岂堪闻”句,谓听闻合掌,而仲武称其工於发 端,则切中其失,不为苛论矣。 △《极玄集》·二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唐姚合编。合有诗集,已著录。合为诗,刻意苦吟,工於点缀小景,搜求新 意,而刻画太甚,流於纤仄者,亦复不少。宋末“江湖诗派”,皆从是导源者也。 然选录是集,乃特有鉴裁,所取王维至戴叔伦二十一人之诗,凡一百首,今存者 凡九十九,合自称为诗家射雕手,亦非虚语。计敏夫《唐诗纪事》,凡载集中所 录之诗,皆注曰:右姚合取为《极玄集》,盖宋人甚重其书矣,二十一人之中, 惟僧灵一、法振、皎然、清江,四人不著始末;祖咏不著其字,畅当字下作一方 空,盖原本有而传写佚阙,其馀则凡字及爵里,与登科之年,一一详载。观刘长 卿名下注曰:“宣城人”,与《唐书》称河间人者不同。又皇甫曾注,天宝十二 载进士;皇甫冉注,天宝十五载进士。以登科先后为次,置曾於冉之前,与诸书 称“兄弟同登进士者”亦不同。知为合之原注,非后人抄撮诸书所增入。总集之 兼具小传,实自此始,亦足以资考证也。 △《松陵集》·十卷(编修汪如藻家藏本) 唐皮日休、陆龟蒙等倡和之诗,考卷端日休之《序》,则编而成集者龟蒙, 题集名者日休也。龟蒙有《耒耜经》,日休有《文薮》,皆已著录。依韵倡和, 始於北魏王肃夫妇,至唐代,盛於元、白,而极於皮、陆,盖其时崔璞以谏议大 夫为苏州刺史,辟日休为从事,而龟蒙適以所业谒璞,因得与日休相赠答。同时 进士颜萱,前广文博士张贲、进士郑璧、司马都,浙东观察推官李縠,前进士崔 璐,及处士魏朴、羊昭业等,亦相随有作,裒为此集。序称共诗六百八十五首, 今考集中日休、龟蒙,各得往体诗九十三首,今体诗一百九十三首,杂体诗三十 八首,又联句及问答十有八首。外颜萱得诗三首,张贲得诗十四首,郑璧得诗四 首,司马都得诗二首,李縠得诗三首,崔璐、魏朴、羊昭业各得诗一首,崔璞亦 得诗二首。其他如清远道士、颜真卿、李德裕、幽独君等五首,皆以追录旧作, 不在数内,尚得诗六百九十八首,与《序》中所列之数不符,岂《序》以传写误 欤?明宏治壬戌,吴江知县济南刘济民,以旧本重刊,都穆为之《跋》尾,岁久 漫漶;毛晋又得宋椠本,重校刻之,今所行者皆毛本。唐人倡和裒为集者凡三。 《断金集》久佚,王士祯记湖广莫进士有《汉上题襟集》,求之不获,今亦未见 传本。其存者惟此一集,录而存之,尚可想见一时文雅之盛也。 △《二皇甫集》·七卷(江苏蒋曾莹家藏本) 唐皇甫冉、皇甫曾兄弟合集也。冉字茂政,丹阳人,天宝十五载进士,大历 中官至左补阙;曾字孝常,天宝十二载进士,官至监察御史,谪阳翟令以终。曾 集一卷,与《书录解题》合。冉集六卷,较《书录解题》多五卷,然曾集前有大 历十年独孤及《序》,称“三百有五十篇”,而此本仅“一百三十四篇”,则已 佚其一百十六篇。又《酬杨侍御寺中见招》、《送薛判官之越》、《送魏中丞还 河北》、《赋得越山》,皆三韵律诗,而编五言古诗中。《奉寄皇甫补阙》六言 一首,乃张继诗,冉有答诗并《序》可证,而亦编为冉诗。知旧本附答诗后,重 刊者分体编次,乃杂入六言诗中,遂误为冉诗,则并次第亦非其旧。观其与曾集 皆以五言排律别立一体,非惟唐无此名,即宋、元亦尚无此名。其为高棅以后 不学者,所窜乱审矣。前有王廷相《序》,后有杨慎《跋》,并称河中刘润之辑 《二皇甫集》,然则此集即润之所编也。 △《唐四僧诗》·六卷(编修汪如藻家藏本) 唐僧灵澈诗一卷,灵一诗二卷,清塞诗二卷,常达诗一卷。案《书录解题》, 载灵澈、灵一集,皆一卷,而清塞与常达失载。是集合而辑之,不知何人所编。 灵澈、灵一及常达集前,各载宋沙门赞宁奉敕所撰本传一篇,惟清塞无之,盖赞 宁作《高僧传》时偶遗其名也。灵澈诗前有刘禹锡《序》一篇,《文献通考》亦 引之,盖灵澈当时与僧皎然游,得见知於侍郎包佶、李纾,故来往长安,其名较 著,得以求《序》於名流,然禹锡《序》其诗,凡十卷,兹仅一卷,则亦吉光片 羽,非其完书矣。灵澈姓汤,字源澄,越州人。灵一姓吴,广陵人。常达姓顾, 字文举,海隅人。清塞即周朴,其人后返初服,不应列为四僧。语详李龏 《宏秀集》条下,兹不具论焉。 △《薛涛李冶诗集》·二卷(编修汪如藻家藏本) 薛涛,蜀中妓;李冶,乌程女道士。涛与元稹相倡和;冶亦尝与刘禹锡游, 皆中唐人也。《书录解题》载,薛涛诗一卷,李冶诗一卷,今皆不传。此本皆后 人抄撮而成,涛集中如《闻道边城苦》一首,兼载洪迈《唐人万首绝句》、计有 功《唐诗纪事》、杨慎《升庵诗话之说》,一诗两见。又《唐诗纪事》之五《离 诗》,《唐摭言》之十《离诗》,乃一事讹传,其文互异,亦相连并载。其编辑 颇为详慎,附以补遗三篇,又采摭《涛传》及诸书所载事迹,考证亦殊赅备。 《冶集》仅诗十四首。然其中《恩命追入留别唐陵故人》一首,详其词意,不类 冶作,殆好事者欲裒冶诗与涛相配,病其太少,姑摭他诗足之也。涛《送友人及 题竹郎庙诗》,为向来传诵,然如《筹边楼诗》曰:“平临云鸟八窗秋,壮压西 南四十州。诸将莫贪羌族马,最高层处见边头。”其托意深远,有“鲁嫠不恤纬, 漆室女坐啸”之思,非寻常裙屐所及,宜其名重一时。冶诗以五言擅长,如《寄 校书七兄诗》、《送韩揆之江西诗》、《送阎二十六赴剡县诗》,置之大历十子 之中,不复可辨;其风格又远在涛上,未可以篇什之少弃之矣。 △《窦氏联珠集》·五卷(两江总督采进本) 唐西江褚藏言所辑窦常、窦牟、窦群、窦庠、窦巩兄弟五人之诗,人为一卷, 每卷各有《小序》,详其始末。常字中行,官国子祭酒;牟字贻周,官国子司业; 群字丹列,官容管经略;庠字胄卿,官婺州刺史;巩字友封,官秘书少监。皆拾 遗叔向之子,群、庠以荐辟,馀皆进士科。叔向有集一卷,常有集十八卷,见 《唐书·艺文志》,今并不传,此集五卷,《唐志》亦著录,而宋时传本颇稀, 故刘克庄《后村诗话》称,惜未见联珠集,此本为毛晋汲古阁所刊,末有张昭 《跋》,署戊戌岁,晋高祖天福三年也。又有和岘《跋》,及和《山皋》题字,署甲 子岁,为宋太祖乾德二年。岘凝之子。《山皋》,岘之弟,岘《跋》称,借抄於致政 大夫,即张昭也。又有淳熙戊戌王崧《跋》,亦称世少其本,今刊诸公府。盖抄 写流传,至南宋始有蕲州雕版耳。最后为毛晋《跋》,引洪迈《容斋随笔》及计 有功《唐诗纪事》,附载叔向诗九篇,又补巩诗六篇,不载於此集者。褚藏言 《序》,称牟、群、庠、巩之集,并未遑编录,盖遗篇散见者也。又称:手录 《唐书列传》於后,而此本无之,殆偶佚耶。集中附载杨凭、韩愈、韦执中、李 益、武元衡、韦贯之、刘伯翁、韦渠牟、元稹、白居易、裴度、令狐楚诸诗,盖 谢朓集中附载王融之例。庠诗一首,常诗一首,亦附载牟集之中,不入本集。盖 古人倡和,意皆相答,不似后来之泛应,必聚而观之,乃互见作者之意,是亦编 次之不苟耳。 △《才调集》·十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蜀韦縠编。縠仕王建为监察御史,其里贯事迹皆未详。是集,每卷录诗一百 首,共一千首。《自序》称,观李、杜集,元、白诗,而集中无杜诗,冯舒评此 集,谓崇重老杜,不欲芟择,然实以杜诗高古,与其书体例不同,故不采录。舒 所说非也。其中颇有舛误,如李白录《愁阳春赋》,是赋非诗;王建录《宫中调 笑词》,是词非诗。皆乖体例。贺知章录《柳枝词》,乃刘采春女所歌,非知章 作。其曲起於中唐,知章时亦未有。刘禹锡录《别荡子怨》,乃隋薛道衡《昔昔 盐》;王之涣录《惆怅词》,所咏乃崔莺莺、霍小玉事,之涣不及见,实王涣作。 皆姓名讹异,然颇有诸家遗篇。如白居易《江南赠萧十九诗》,贾岛《赠杜驸马 诗》,皆本集所无,又沈佺期《古意》,高棅窜改成律诗;王维《渭城曲》 “客舍青青杨柳春”句,俗本改为“柳色新”。贾岛《赠剑客诗》“谁为不平事” 句,俗本改为“谁有如斯”之类。此书皆独存其旧,亦足资考证也。縠生於五代 文敝之际,故所选取法晚唐,以秾丽宏敞为宗,救粗疏浅弱之习,未为无见。至 冯舒、冯班意欲排斥宋诗,遂引其书於昆体,推为正宗。不知李商隐等,《唐书》 但有三十六体之目,所谓西昆体者,实始於宋之杨亿等,唐人无此名也。 △《搜玉小集》·一卷(江苏巡抚采进本) 不著编辑者名氏。郑樵《通志》已载之,则其来旧矣。旧目题凡三十七人, 诗六十三首;此本但三十四人,诗六十二首。盖毛晋重刊所釐定,所注考证颇详; 然胡鹄等三人,有录无诗,晋并删其姓氏,已非阙疑存旧之意。又人阙其三,而 诗仅阙其二。不足分配三人,必有一人之诗溷於他人名下矣。则所订亦未确也, 其次第为晋所乱,不可复考。既不以人叙,又不以体分,编次参差,重出叠见, 莫能得其体例,徒以源出唐人,聊存旧本云尔。 △《古文苑》·二十一卷(两淮马裕家藏本) 不著编辑者名氏。《书录解题》称:世传孙洙巨源,於佛寺经龛中,得之唐 人所藏,所录诗赋杂文,自东周迄於南齐,凡二百六十馀首,皆“史传”、“文 选”所不载。然所录汉、魏诗文,多从《艺文类聚》、《初学记》删节之本, 《石鼓文》亦与近本相同。其真伪盖莫得而明也。南宋淳熙间,韩元吉次为九卷。 至绍定间,章樵为之注释;明成化壬寅,福建巡按御史张世用得本刊之。樵《序》 称,有首尾残阙者,姑从旧编,复取史册所遗,以补其数,釐为二十卷。又有杂 赋十四首,颂三首,以其文多不全,别为一卷,附於书末,共为二十一卷,则已 非经龛之旧本矣。中间王融二诗,题为谢朓,盖因附见朓集而误。又《文木赋》 出《西京杂记》,乃吴均所为,见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,亦不能辨别,则编录未 为精核。至《柏梁》一诗,顾炎武《日知录》据所注姓名,驳其依托,钱曾《读 书敏求记》,则谓旧本但称官位,自樵增注,妄以其人实之。因启后人之疑。又 如宋玉《钓赋》:“蜎渊”误作“元洲”;《曹夫人书》:“官绵”误作“官 锦”,皆传写之讹,而注复详为之解。王应麟《困学纪闻》亦辨之,则注释亦不 能无失。然唐以前散佚之文,间赖是书以传,故前人多著於录,亦过而存之之意 欤。据此书所题。樵字升道,临安人,以朝奉郎知吴县事。成化《杭州府志》则 作昌化人,知处州事。《宋诗纪事》亦作昌化人,其号曰峒麓,嘉定元年进士, 历官知涟海军,授朝散郎知处州。盖昌化即临安属县,此书举其郡名,处州乃所 终官,此书则其知吴县时所注也。 △《文苑英华》·一千卷(御史刘锡嘏家藏本) 宋太平兴国七年,李昉、扈蒙、徐铉、宋白等奉敕编,续又命苏易简、王祐 等参修。至雍熙四年书成,宋四大书之一也。梁昭明太子撰《文选》三十卷,迄 於梁初。此书所录,则起於梁末,盖即以上续《文选》,其分类编辑,体例亦略 相同,而门目更为烦碎,则后来文体日增,非旧目所能括也。周必大《平园集》 有是书《跋》,称《太平御览》、《册府元龟》,今闽、蜀已刊。惟《文苑英华》 士大夫间绝无而仅有。盖所集止唐文章,如南、北朝间存一二,是时印本绝少, 虽韩、柳、元、白之文,尚未甚传。其他如陈子昂、张说、张九龄、李翱诸名士 文籍,世尤罕见。故修书官於柳宗元、白居易、权德舆、李商隐、顾云、罗隐, 或全卷收入,当真宗朝,姚铉铨择十一,号《唐文粹》,由简故精,所以盛行。 近岁唐文摹印漫多,不假英华而传,其不行於世则宜,云云。盖六朝及唐代文集, 南宋初存者尚多,故必大之言如是,迄今四五百年,唐代诗集,已渐减於旧,文 集则《宋志》所著录者,殆十不存一,即如李商隐《樊南甲乙集》,久已散佚, 今所存本,乃全自是书录出。又如《张说集》,虽有传本,而以此书所载互校, 尚遗漏杂文六十一篇,则考唐文者,惟赖此书之存,实为著作之渊海,与南宋之 初,其事迥异矣。书在当时,已多讹脱,故方崧卿作《韩集举正》,朱子作《韩 文考异》,均无一字之引证。彭叔夏尝作《辨证》十卷,以纠其舛漏重复,然如 刘孝威《绍古词》,一收於二百三卷,一收於二百五卷,而字句大同小异者,叔 夏尚未及尽究也。此本为明万历中所刊,校正颇详,在活字版《太平御览》之上, 而卷帙浩繁,仍多疏漏,今参核诸书,各为厘正。其无别本可证者,则姑仍其旧 焉。 △《文苑英华辨证》·十卷(内府藏本) 宋彭叔夏撰。叔夏,庐陵人,自署曰乡贡进士,其始末未详。《江西通志》 亦但列其名於《绍熙壬子乡举》条下,不为立传,盖已无考矣。是书盖因周必大 所校《文苑英华》而作。考必大《平园集》有《文苑英华跋》曰:孝宗皇帝欲刻 江钿文海,臣奏其去取差谬不足观,乃诏馆阁裒集《皇朝文鉴》。臣因及《文苑 英华》,虽秘阁有本,然舛误不可读,俄闻传旨取入,遂经乙览。时御前置校正 书籍一二十员,往往妄加涂注,缮写装饰,付之秘阁,顷尝属荆帅范仲艺、筠倅 丁介稍加校正;晚幸退休,求别本与士友详议,疑则阙之。惟是元修书非出一手, 丛脞重复,首尾衡决,一诗或析为二,二诗或合为一。姓名差互,先后颠倒,不 可胜计。其中赋多用员来,非读《泰誓·正义》,安知今日之“云”字乃“员” 之省文?以“尧韭”对“舜荣”,非读《本草注》,安知其为“菖蒲”。又如切 磋之“磋”,驰驱之“驱”,挂帆之“帆”,仙装之“装”,广韵各有侧音,而 流俗改切磋为“效课”,以“驻”易驱,以“席”易帆,以“仗”易装,今皆正 之,详注逐篇之下,不复遍举。始於嘉泰初年,至四年秋讫工。云云。是书之首, 亦有嘉泰四年叔夏《自序》,称益公先生退老邱园,命以校雠,考订商榷用功为 多,散在本文,览者难遍,因薈稡其说,以类而分,各举数端,不复具载云云。 则必大所称与士友详议者,盖即叔夏。故与必大校本,同以嘉泰四年成书也。所 分诸类,一曰《用字》,为目凡三;二曰《用韵》,为目凡二;三曰《事证》, 无子目;四曰《事误》,为目凡二;五曰《事疑》,无子目;七曰《人名》,为 目凡五;八曰《官爵》,为目凡三;九曰《郡县》,为目凡三;十曰《年月》, 为目凡四;十一曰《名氏》,为目凡三;十二曰《题目》,为目凡二;十三曰 《门类》,无子目;十四曰《脱文》,为目凡四;十五曰《同异》,十六曰《离 合》,十七曰《避讳》,十八曰《异域》,十九曰《鸟兽》,二十曰《草木》, 均无子目;二十一曰《杂录》,为目凡五;其中如磋、驱、帆、装诸字,与必大 所举者合。然《序文》称小小异同,在所弗录。原注颇略,今则加详。其未注者, 仍附此篇,则视必大原本亦多所损益矣。《文苑英华》本继《文选》而作,於唐 代文章,采摭至备,号为词翰之渊薮。而卷帙既富,牴牾实多,在宋代已无善本。 近日所行,又出明人所重刊,承讹踵谬,抑又甚矣。叔夏此书,考核精密,大抵 分承讹当改;别有依据,不可妄改;义可两存,不必遽改,三例。中如杜牧《请 追尊号表》,以高宗伐鬼方为出《尚书》,显然误记;而叔夏疑是“逸书”,未 免有持疑不决之处,然其用意谨严,不轻点窜古书,亦於是可见矣。 △《唐文粹》·一百卷(内府藏本) 宋姚铉编。陈善《扪虱新话》以为徐铉者,误也。铉字宝臣,庐州人,自署 郡望,故曰吴兴。太平兴国中第进士,官至两浙转运使,事迹具《宋史》本传。 是编文赋惟取古体,而四六之文不录;诗歌亦惟取古体,而五七言近体不录。考 阮阅《诗话总龟》,载铉於淳化中侍宴,赋《赏花钓鱼》七言律诗,赐金百两, 时以比“夺袍赐花”故事。又江少虞“事实类苑”,载铉诗有“疏钟天竺晓,一 雁海门秋”句,亦颇清远。则铉非不究心於声律者,盖诗文俪偶,皆莫盛於唐。 盛极而衰,流为俗体,亦莫杂於唐。铉欲力挽其末流,故其体例如是。於欧、梅 未出以前,毅然矫五代之弊,与穆修、柳开相应者,实自铉始。其中如杜审言 《卧病人事绝》一首,较集本少后四句。则铉亦有所删削。又如岑文本《请勤政 改过疏》之类,皆《文苑英华》所不载,其搜罗亦云广博。王得臣《麈史》乃讥 其未见《张登集》,殊失之苛。惟文中芟韩愈《平淮西碑》,而仍录段文昌作, 未免有心立异。诗中如陆龟蒙《江湖散人歌》,皎然古意诗之类,一概收之,亦 未免过求朴野,稍失别裁;然论唐文者,终以是书为总汇,不以一二小疵,掩其 全美也。 △《西昆酬唱集》·二卷(编修汪如藻家藏本) 不著编辑者名氏。前有杨亿《序》,称卷帙为亿所分,书名亦亿所题,而不 言裒而成集出於谁手。考田况《儒林公议》云:“杨亿《两禁》变文章之体,刘 筠、钱惟演辈,从而效之,以新诗更相属和,亿后编叙之,题曰《西昆酬唱集》。 然则即亿编也。凡亿及刘筠、钱惟演、李宗谔、陈越、李维、刘骘、刁衎、任随、 张咏、钱惟济、丁谓、舒雅、晁迥、崔遵度、薛《口英》、刘秉十七人之诗,而亿序 乃称属而和者十有五人,岂以钱、刘为主,而亿与李宗谔以下为十五人欤?诗皆 近体,上卷凡一百二十三首,下卷凡一百二十五首,而亿《序》称,二百有五十 首,不知何时佚二首也。其诗宗法唐李商隐,词取妍华而不乏兴象,效之者渐失 本真,惟工组织;於是有优伶挦扯之戏,石介至作《怪说》以刺之。而祥符中遂 下诏禁文体浮艳。然介之说,苏轼尝辨之。真宗之诏,缘於《宣曲》一诗,有 “取酒临邛”之句,陆游《渭南集》有《西昆诗跋》,言其始末甚详,初不缘文 体发也。其后欧、梅继作,坡、谷迭起,而杨、刘之派,遂不绝如线。要其取材 博赡,练词精整,非学有根柢,亦不能镕铸变化,自名一家,固亦未可轻诋。 《后村诗话》云:《西昆酬唱集》对偶字面虽工,而佳句可录者殊少,宜为欧公 之所厌。又一条云:“君仅以诗寄欧公,公答云,先朝刘、杨风采耸动天下,至 今使人倾想,岂公特恶其碑版奏疏?其诗之精工稳切者,自不可废欤。”二说自 相矛盾,平心而论,要以后说为公矣。其书自明代以来,世罕流布。毛奇龄初得 旧本於江宁,徐乾学为之刻版,以剞劂未工,不甚摹印,康熙戊子,长洲朱俊升 又重镌之,前有常熟冯武序。冯舒、冯班,本主西昆一派,武其犹子,故於是书 极其推崇,然武谓元和、大和之际,李义山杰起中原,与太原温庭筠、南郡段成 式,皆以格调清拔,才藻优裕,为西昆三十六体,以三人俱行十六也。考《唐书》 但有三十六体之说,无“西昆”字,亿《序》是集,称取“玉山策府”之名。题 曰《西昆酬唱集》,则三十六与西昆各为一事,武乃合而一之,误矣。 △《同文馆唱和诗》·十卷(浙江鲍士恭家藏本) 宋邓忠臣等撰。同文馆本以待高丽使人,时忠臣等同考校,即其地为试院, 因录同舍唱和之作,汇为一编,案《宋史·艺文志》有苏易简《禁林宴会集》, 欧阳修《礼部唱和诗集》,此书独不著录,《宋志》最为舛漏,盖偶遗之。其相 与酬答者,忠臣而外,为张耒、晁补之、蔡肇、余幹、耿南仲、商倚、曹辅、柳 子文、李公麟、孔武仲等凡十一人。又有但题其名曰“向”、曰“益”,而不著 姓者二人。益疑即温益;向,则不知何人也。耒、补之、肇、南仲、公麟、武仲、 益七人,《宋史》有传;忠臣、倚并入元祐党籍,惟幹、子文,行事不概见。辅 亦非靖康时为枢筦者,楼钥误合为一。王应麟《困学记闻》已辨之矣。集中不著 唱和年月,考《宋史》耒、补之《传》,俱称元祐初,为校书郎,以“耒诗雠书 芝阁上,补之诗辍直雠书省”二语核之,乃正其官秘省时,而元祐三年,知贡举 者为孔平仲,事见本传。此集并无平仲之名,则非在三年可知。惟忠臣诗有“单 阏孟夏草木长”句,自注云:丁卯四月还朝。丁卯为元祐二年,意者即在是岁欤。 又案:辅诗云:“九人同日锁重闱”,而子文又有“毛遂未至空连房”句。注云: 同舍十九人,余独后入。疑试官许先后入院,宋制本自如此。时共事十九人,而 集中阙其八人,盖古人真朴,不强为其所不能。如“兰亭修禊”,与会者四十一 人,有诗者仅二十六人,非佚脱也。诸家专集,惟耒《柯山集》、补之《鸡肋集》、 武仲《清江三孔集》,今尚存於世;其馀如肇之《丹阳集》、忠臣之《玉池集》, 已佚不传;其馀并有集、无集亦不可考。残篇阙句,实藉此以获见一斑。即有集 诸人,以集本校之,亦颇互异。如补之五言“官醪持饷妇”,《鸡肋集》“官醪” 作“宫壶”;七言“诗似凉风凄有兴”句,《鸡肋集》“凄有兴”作“来有思”。 此类颇多,题目亦往往不相合,亦未尝不藉为参订之助矣。 △《唐百家诗选》·二十卷(内府藏本) 旧本题宋王安石编。安石有《周礼新义》,已著录。是书去取,绝不可解, 自宋以来,疑之者不一,曲为解者亦不一,然大抵指为安石。惟晁公武《读书志》 云:《唐百家诗选》二十卷,皇朝宋敏求次道编。次道为三司判官,尝取其家所 藏唐人一百八家诗,选择其佳者凡一千二百四十六首,为一编。王介甫观之,因 再有所去取,且题曰:欲观唐诗者,观此足矣。世遂以为介甫所纂,其说与诸家 特异。案《读书志》作於南宋之初,去安石未远。又晁氏自元祐以来,旧家文献, 绪论相承,其言当必有自,邵博《闻见后录》引晁说之之言,谓王荆公与宋次道 同为群牧司判官。次道家多唐人诗集,荆公尽即其本,择善者签帖其上,令吏抄 之,吏厌书字多,辄移所取长诗签,置所不取小诗上。荆公性忽略,不复更视。 今世所谓:《唐百家诗选》曰“荆公定”,乃群牧司吏人定也,其说与公武又异。 然说之果有是说,不应公武反不知。考周煇《清波杂志》,亦有是说,与博所记 相合。煇之曾祖与安石为中表,故煇持论多左袒安石,当由安石之党以此书不惬 於公论,造为是说以解之,托其言於说之,博不考而载之耳?此本为宋乾道中倪 仲传所刊,前有仲传《序》,其书世久不传。国朝康熙中,商邱宋荦始购得残本 八卷刻之,既又得其全本,续刻以行,而二十卷之数复完,当时有疑其伪者。阎 若璩历引高棅《唐诗品汇》所称,以元宗《早渡蒲关诗》为开卷第一,陈振孙 《书录解题》所称,非惟不及李、杜、韩三家,即王维、韦应物、元、白、刘、 柳、孟郊、张籍皆不及,以证其真。又残本佚去安石原序。若璩以《临川集》所 载补之。其文俱载若璩《潜邱劄记》中。惟今本所录共一千二百六十二首,较晁 氏所记多十六首。若璩未及置论,或传写《读书志》者,误以六十二为四十六欤? 至王昌龄《出塞诗》,诸本皆作“若使龙城飞将在”,惟此本作“卢城飞将在”, 若璩引唐平州治卢龙县以证之;然唐三百年,更无一人称“卢龙”为“卢城”者, 何独昌龄杜撰地名?此则其过尊宋本之失矣。 △《会稽掇英总集》·二十卷(浙江郑大节家藏本) 宋孔延之编。前自有《序》,首题其官为尚书司封郎中,知越州军州事,浙 东兵马钤辖;末署熙宁壬子五月一日,越州清思堂。案:施宿《嘉泰会稽志》, 延之於熙宁四年,以度支郎官知越州,五年十一月召赴阙。壬子正当熙宁五年, 其岁月与《会稽志》合。惟《志》称延之为度支郎官,而此作司封郎中。集中有 沈立等《和蓬莱阁诗》,亦作《孔司封集》为延之手订,於官位不应有误,知施 宿所记为讹也。延之以会稽山水人物,著美前世,而纪录赋咏,多所散佚,因博 加搜采,旁及碑版石刻,自汉迄宋,凡得铭、志、歌、诗等八百五篇,辑为二十 卷,各有类目。前十五卷为诗:首曰《州宅》,次《西园》,次《贺监》,次 《山水》,分《兰亭》等八子目;次《寺观》,分《云门寺》等四子目,而以祠 宇附之;次《送别》,次《寄赠》,次《感兴》,次《唱和》。后五卷为文:首 曰《史辞》,次《颂》,次《碑铭》,次《记》,次《序》,次《杂文》,书中 於作者皆标姓名,而独称王安石为史馆王相,盖作此书时,王安石柄政之际,故 有所避而不敢直书欤。所录诗文,大都由搜岩剔薮而得之,故多出名人集本之外, 为世所罕见。如大历浙东唱和五十馀人,今录唐诗者,或不能举其姓氏,实赖此 以获传。其於《唐、宋太守题名壁记》,皆全录原文,以资考证,裨益良多,其 蒐访之勤,可谓有功於文献矣。其书世鲜流传,藏弆家多未著录,此本乃明山阴 祁氏“淡生堂”旧抄,在宋人总集之中最为珍笈,其精博在严陵诸集上也。 △《清江三孔集》·四十卷(两江总督采进本) 宋新喻孔文仲及其弟武仲、平仲之诗文。庆元中,临江守王《辶苇》所编也。 文仲字经父,嘉祐六年进士,官中书舍人;武仲字常父,嘉祐八年进士,官礼部 侍郎;平仲字毅父,治平二年进士,官金部郎中。事迹具《宋史》本传。文仲兄 弟与苏轼、苏辙同时,并以文章名一世,故黄庭坚有“二苏联璧”,“三孔分鼎” 之语。南渡后遗文散佚,《辶苇》始访求而刻之。前有庆元五年周必大《序》。陈 振孙《书录解题》,称文仲二卷,武仲十七卷,平仲二十一卷,与此本合。文仲 诗仅七首,然吕祖谦《宋文鉴》载其《早行》古诗一首,乃佚而不收,《文鉴》 编於孝宗淳熙四年,《舍人集》编於宁宗庆元四年,在其后二十一年,不应不见, 岂《辶苇》有所去取耶?武仲《侍郎集》,青词、斋文同题曰“制”,於例未安, 似非原目,平仲《郎中集》中古律诗外,别出《诗戏》三卷,皆人名、药名、回 文、集句之类,盖仿《松陵集》杂体别为一卷例也。案:王士祯《居易录》,载 宋荦《寄三孔文集》,通仅五卷,惜其已非庆元之旧。士祯、荦皆家富图籍,而 所见尚非完帙,则此本岿然独全,亦深足宝重矣。 △《三刘家集》·一卷(江西巡抚采进本) 宋刘涣、刘恕、刘羲仲撰。涣字凝之,筠州人,登天圣八年进士,为颍上令, 以太子中允致仕。恕,涣之子,有《通鉴外纪》;羲仲,恕之子,有《通鉴问疑》, 并已著录。涣祖孙父子,并刚直有史才,而恕最优。司马光称其“博闻强记,细 大之事,皆有稽据”,诚公论也。是集为咸淳中,其裔孙御史元亨所辑。盖南宋 之末,已无传本,仅掇拾於残阙之馀,故涣仅诗四首,文二首;恕仅《通鉴外纪 序》一首,并其子所记《通鉴问疑》;羲仲仅《家书》一首。馀皆同时诸人唱和 之作,及他人之文有关於涣父子者也。其中称涣曰“西涧先生”,称恕曰“秘丞”, 称羲仲曰“检讨”,固其子孙之词;至於诸人诗文,标题一概删去其称字之文, 而改曰西涧先生、秘丞、检讨,则非其实矣,是其编次之陋也。至明万安贪鄙无 耻,为世僇笑,而独存其一《跋》於卷末,涣父子祖孙岂藉是人以表彰乎?今刊 除之,俾无为三人玷焉。 △《二程文集》·十三卷、《附录》·二卷(江西巡抚采进本) 宋明道程子、伊川程子合集也。陈振孙《书录解题》载,《明道集》四卷, 《遗文》一卷;《伊川集》一本,二十卷,一本九卷。又《河南程氏文集》十二 卷,二程共为一集,为建宁所刻本。是宋世所传已参错不同。此本出自胡安国家, 刘珙、张栻尝刻之长沙,安国於原文颇有改削。如《定性书》、《明道行述》、 《上富公谢帅书》中,删落至数十字;又《辞官表》颠倒次第,《易传序》改 “氵公”为“氵斥”;祭文改“侄”为“犹子”。珙等所刻,一以安国为主,朱 子深以为不可,尝以书抵珙及栻,盛气诟争,辩之甚力,具载《晦菴集》中。然 二人迄不尽用其说,盖南宋之初,学者犹各尊所闻。不似淳祐以后,门户已成, 羽翼已众,於朱子之言,一字不敢异同也。元至治间,临川谭善心重为校刊,始 与蜀人虞槃商榷考订,悉从朱子所改,其《定性书》、《富谢》二书,所删字, 亦求得别本补足;又搜辑《程子遗文》十六篇,《遗事》十一条,并朱子论胡本 错误诸书,别为二卷,附之於后;惟伊川诗仅有三章,《河南府志》载其《陆浑 乐游诗》云:“东郊渐微绿,驱马欣独往。舟萦野渡时,水乐春山响。身闲爱物 外,趣逸谐心赏。归路逐樵歌,落日寒山上。”集中无之。《地志》率多假借名 人以夸胜迹,其殆好事者所依托欤。 △《宋文选》·三十二卷(浙江巡抚采进本) 不著编辑者名氏。案张邦基《墨庄漫录》,称崔伯易有《金华神记》,编入 《圣宋文选后集》中,则此乃其前集,在南渡以前矣。所选皆北宋之文,自欧阳 修以下十四人,惟取其有关於经术、政治者,诗、赋、碑铭之类不载焉;中无 “三苏”文字,而黄庭坚、张耒之文则录之;岂当时苏文之禁最严,而黄、张之 类,则稍宽欤?又其中无“二程”文,盖不以文士目之也。何焯《义门读书记跋》, 所校《元丰类稿》后曰,己卯冬,於保定行台(案:焯是时在直隶巡抚李光地署 中)阅内府所赐大臣《古文渊鉴》,有在集外者六篇,则《书魏郑公传后》、 《邪正辨说》、《再上田正言书》、《上欧蔡书》也。后知立斋相公(案:立斋 为大学士徐元文之别号)有建本《圣宋文选》数册,其中有《南丰文》二卷,嘉 善柯崇朴借抄,遂传於外。此六篇者皆在焉云云。案:《书魏郑公传后》一篇, 《宋文鉴》亦载,不仅见於此集中,焯盖考之未审;然《南丰外集》、《续稿》, 今并不传,其佚篇惟赖此集以存,盖亦不为无功矣。宋人选宋文者,南宋所传尚 多,北宋惟此集存耳。其赅备虽不及《文鉴》,然用意严慎,当为能文之士所编, 尤未可与南宋建阳坊本,出於书贾杂抄者,一例视之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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