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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吕氏春秋》
 作者:吕不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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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卷第二十一

  開春一曰──開春始雷則蟄蟲動矣,時雨降則草木育矣,飲食居處適則九竅百節千脈皆通利矣。王者厚其德,積眾善,而鳳皇聖人皆來至矣。共伯和修其行,好賢仁,而海內皆以來為稽矣。周厲之難,天子曠絕,而天下皆來謂矣。以此言物之相應也,故曰行也成也。善說者亦然,言盡理而得失利害定矣,豈為一人言哉?

  魏惠王死,葬有日矣。天大雨雪,至於牛目。群臣多諫於太子者曰:「雪甚。如此而行葬,民必甚疾之,官費又恐不給。請弛期更日」太子曰:「為人子者,以民勞與官費用之故,而不行先王之葬,不義也。子勿復言。」群臣皆莫敢諫,而以告犀首。犀首曰:「吾未有以言之。是其唯惠公乎?請告惠公。」惠公曰:「諾。」駕而見太子曰:「葬有日矣。」太子曰:「然。」惠公曰:「昔王季歷葬於渦山之尾,欒(木改水)水齧其墓,見棺之前和。文王曰:「譆!先君必欲一見群臣百姓也夫!故使欒(木改水)水見之。」於是出而為之張朝,百姓皆見之,三日而後更葬,此文王之義也。今葬有日矣,而雪甚,及牛目,難以行,太子為及日之故,得無嫌於欲亟葬乎?願太子易日。先王必欲少留而撫社稷安黔首也,故使雨雪甚。因弛期而更為日,此文王之義也。若此而不為,意者羞法文王也?」太子曰:「甚善。敬弛期,更擇葬日。」惠子不徒行說也,又令魏太子未葬其先君而因有說文王之義。說文王之義以示天下,豈小功也哉!

  韓氏城新城,期十五日而成。段喬為司空。有一縣後二日,段喬執其吏而囚之。囚者之子走告封人子高曰:「唯先生能活臣父之死,願委之先生。」封人子高曰:「諾。」乃見段喬,自扶而上城。封人子高左右望曰:「美哉城乎!一大功矣。子必有厚賞矣。自古及今,功若此其大也,而能無有罪戮者,未嘗有也。」封人子高出,段喬使人夜解其吏之束縛也而出之。故曰封人子高為之言也,而匿己之為而為也;段喬聽而行之也,匿己之行而行也。說之行若此其精也。封人子高可謂善說矣。

  叔嚮之弟羊舌虎善欒盈,欒盈有罪於晉,晉誅羊舌虎,叔嚮為之奴而朡。祈奚曰:「吾聞小人得位,不爭不祥;君子在憂,不救不祥。」乃往見范宣子而說也,曰:「聞善為國者,賞不過而刑不慢。賞過則懼及淫人,刑慢則懼及君子。與其不幸而過,寧過而賞淫人,毋過而刑君子。故堯之刑也,殛鯀於虞而用禹;周之刑也,戮管、蔡而相周公;不慢刑也。」宣子乃命吏出叔嚮。救人之患者,行危苦、不避煩辱,猶不能免。今祈奚論先王之德,而叔嚮得免焉。學豈可以已哉?類多若此。

  察賢二曰──今有良醫於此,治十人而起九人,所以求之萬也。故賢者之致功名也,必乎良醫,而君人者不知疾求,豈不過哉?今夫塞者,勇力、時日、卜筮、禱祠無事焉,善者必勝。立功名亦然,要在得賢。魏文侯師卜子夏,友田子方,禮段干木,國治身逸。天下之賢主,豈必苦形愁慮哉?執其要而已矣。雪霜雨露時,則萬物育矣,人民修矣,疾病妖厲去矣。故曰堯之容若委衣裘,以言少事也。

  宓子賤治單父,彈鳴琴,身不下堂而單父治。巫馬期以星出,以星入,日夜不居,以身親之,而單父亦治。巫馬期問其故於宓子。宓子曰:「我之謂任人,子之謂任力。任力者故勞,任人者故逸。」宓子則君子矣,逸四肢,全耳目,平心氣,而百官以治義矣,任其數而已矣。巫馬期則不然,弊生事精,勞手足,煩教詔,雖治猶未至也。

  期賢三曰──今夫爚蟬者,務在乎明其火,振其樹而已。火不明,雖振其樹,何益?明火不獨在乎火,在於闇。當今之時世闇甚矣,人主有能明其德者,天下之士,其歸之也,若蟬之走明火也。凡國不徒安,名不徒顯,必得賢士。

  趙簡子晝居,喟然太息曰:「異哉!吾欲伐衛十年矣,而衛不伐。」侍者曰:「以趙之大,而伐衛之細,君若不欲則可也。君若欲之,請令伐之。」簡子曰:「不如而言也。衛有士十人於吾所。吾乃且伐之,十人者其言不義也,而我伐之,是我為不義也。」故簡子之時,衛以十人者按趙之兵,歿簡子之身。衛可謂知用人矣,遊十士而國家得安。簡子可謂好從諫矣,聽十士而無侵小奪弱之名。

  魏文侯過段干木之閭而軾之,其僕曰:「君胡為軾?」曰:「此非段干木之閭歟?段干木蓋賢者也,吾安敢不軾?且吾聞段干木未嘗肯以己易寡人也,吾安敢驕之?段干木光乎德,寡人光乎地;段干木富乎義,寡人富乎財。」其僕曰:「然則君何不相之?」於是君請相之,段干木不肯受。則君乃致祿百萬,而時往館之。於是國人皆喜,相與誦之曰:「吾君好正,段干木之敬;吾君好忠,段干木之隆。」

  居無幾何,秦興兵欲攻魏,司馬唐諫秦君曰:「段干木賢者也,而魏禮之,天下莫不聞,無乃不可加兵乎!」秦君以為然,乃按兵輟不敢攻之。魏文侯可謂善用兵矣。嘗聞君子之用兵,莫見其形,其功已成,其此之謂也。野人之用兵也,鼓聲則似雷,號呼則動地,塵氣充天,流矢如雨,扶傷輿死,履腸涉血,無罪之民其死者量於澤矣,而國之存亡、主之死生猶不可知也,其離仁義亦遠矣。

  審為四曰──身者所為也,天下者所以為也,審所以為而輕重得矣。今有人於此,斷首以易冠,殺身以易衣,世必惑之。是何也?冠所以飾首也,衣所以飾身也,殺所飾、要所以飾,則不知所為矣。世之走利,有似於此。危身傷生、刈頸斷頭以徇利,則亦不知所為也。

  太王亶父居邠,狄人攻之,事以皮帛而不受,事以珠玉而不肯,狄人之所求者地也。太王亶父曰:「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,與人之父處而殺其子,吾不忍為也。皆勉處矣,為吾臣與狄人臣奚以異?且吾聞之:不以所以養害所養。」杖策而去,民相連而從之,遂成國於岐山之下。太王亶父可謂能尊生矣。能尊生,雖富貴不以養傷身,雖貧賤不以利累形。今受其先人之爵祿,則必重失之。生之所自來者久矣,而輕失之,豈不惑哉?

  韓、魏相與爭侵地。子華子見昭釐侯,昭釐侯有憂色。子華子曰:「今使天下書銘於君之前,書之曰:「左手攫之則右手廢,右手攫之則左手廢,然而攫之必有天下。」君將攫之乎?亡其不與?」昭釐侯曰:「寡人不攫也。」子華子曰:「甚善。自是觀之,兩臂重於天下也,身又重於兩臂。韓之輕於天下遠,今之所爭者,其輕於韓又遠,君固愁身傷生以憂之臧不得也?」昭釐侯曰:「善。教寡人者眾矣,未嘗得聞此言也。」子華子可謂知輕重矣。知輕重,故論不過。

  中山公子牟謂詹子曰:「身在江海之上,心居乎魏闕之下,奈何?」詹子曰:「重生。重生則輕利。」中山公子牟曰:「雖知之,猶不能自勝也。」詹子曰:「不能自勝則縱之,神無惡乎。不能自勝而強不縱者,此之謂重傷。重傷之人無壽類矣。」

  愛類五曰──仁於他物,不仁於人,不得為仁;不仁於他物,獨仁於人,猶若為仁。仁也者,仁乎其類者也。故仁人之於民也,可以便之,無不行也。神農之教曰:「士有當年而不耕者,則天下或受其饑矣;女有當年而不績者,則天下或受其寒矣。」故身親耕,妻親績,所以見致民利也。賢人之不遠海內之路,而時往來乎王公之朝,非以要利也,以民為務故也。人主有能以民為務者,則天下歸之矣。王也者,非必堅甲利兵選卒練士也,非必隳人之城郭、殺人之士民也。上世之王者眾矣,而事皆不同。其當世之急、憂民之利、除民之害同。

  公輸般為高雲梯,欲以攻宋。墨子聞之,自魯往,裂裳裹足,日夜不休,十日十夜而至於郢,見荊王曰:「臣北方之鄙人也,聞大王將攻宋,信有之乎?」王曰:「然。」墨子曰:「必得宋乃攻之乎?亡其不得宋且不義猶攻之乎?」王曰:「必不得宋,且有不義,則曷為攻之?」墨子曰:「甚善。臣以宋必不可得。」王曰:「公輸般,天下之巧工也,已為攻宋之械矣。」墨子曰:「請令公輸般試攻之,臣請試守之。」於是公輸般設攻宋之械,墨子設守宋之備。公輸般九攻之,墨子九卻之,不能入,故荊輟不攻宋。墨子能以術禦荊、免宋之難者,此之謂也。

  聖王通士不出於利民者無有。昔上古龍門未開,呂梁未發,河出孟門,大溢逆流,無有丘陵沃衍、平原高阜,盡皆滅之,名曰鴻水。

  禹於是疏河決江,為彭蠡之障,乾東土,所活者千八百國,此禹之功也。勤勞為民,無苦乎禹者矣。

  匡章謂惠子曰:公之學去尊,今又王齊王,何其到也?惠子曰:

  今有人於此,欲必擊其愛子之頭,石可以代之。匡章曰:公取之代乎,其不與?施取代之。子頭所重也,石所輕也。擊其所輕以免其所重,豈不可哉?匡章曰:齊王之所以用兵而不休、攻擊人而不止者,其故何也?惠子曰:大者可以王,其次可以霸也。今可以王齊王而壽黔首之命,免民之死,是以石代愛子頭也,何為不為?民寒則欲火,暑則欲冰,燥則欲溼,溼則欲燥。寒暑燥溼相反,其於利民一也。利民豈一道哉?當其時而已矣。

  貴卒六曰──力貴突,智貴卒。得之同則速為上,勝之同則濕為下。所為貴驥者,為其一日千里也,旬日取之,與駑駘同。所為貴鏃矢者,為其應聲而至,終日而至,則與無至同。

  吳起謂荊王曰:「荊所有餘者地也,所不足者民也。今君王以所不足益所有餘,臣不得而為也。」於是令貴人往實廣虛之地,皆甚苦之。荊王死,貴人皆來,尸在堂上,貴人相與射吳起。吳起號呼曰:

  「吾示子吾用兵也。」拔矢而走,伏尸插矢而疾言曰:「群臣亂王。

  」吳起死矣。且荊國之法,麗兵於王尸者,盡加重罪,逮三族。吳起之智,可謂捷矣。

  齊襄公即位,憎公孫無知,收其祿。無知不說,殺襄公。公子糾走魯,公子小白奔莒。既而國殺無知,未有君,公子糾與公子小白皆歸,俱至,爭先入公家。管仲扞弓射公子小白,中鉤。鮑叔御,公子小白僵。管子以為小白死,告公子糾曰:「安之。公子小白已死矣。

  」鮑叔因疾驅先入,故公子小白得以為君。鮑叔之智應射而令公子小白僵也,其智若鏃矢也。

  周武君使人刺伶悝於東周,伶悝僵,令其子速哭曰:「以誰刺我父也?」刺者聞,以為死也。周以為不信,因厚罪之。

  趙氏攻中山。中山之人多力者曰吾丘鴥,衣鐵甲、操鐵杖以戰,而所擊無不碎,所衝無不陷,以車投車,以人投人也,幾至將所而後死。

  卷第二十二慎行一曰──行不可不孰。不孰,如赴深谿,雖悔無及。君子計行慮義,小人計行其利、乃不利。有知不利之利者,則可與言理矣。

  荊平王有臣曰費無忌,害太子建,欲去之。王為建取妻於秦而美,無忌勸王奪。王已奪之,而疏太子。無忌說王曰:「晉之霸也,近於諸夏,而荊僻也,故不能與爭。不若大城城父而置太子焉,以求北方,王收南方,是得天下也。」王說,使太子居於城父。居一年,乃惡之曰:「建與連尹將以方城外反。」王曰:「已為我子矣,又尚奚求?」對曰:「以妻事怨。且自以為猶宋也,齊、晉又輔之,將以害荊,其事已集矣。」王信之,使執連尹。太子建出奔。左尹郤宛,國人說之。無忌又欲殺之,謂令尹子常曰:「郤宛欲飲令尹酒。」又謂郤宛曰:「令尹欲飲酒於子之家。」郤宛曰:「我賤人也,不足以辱令尹。令尹必來辱,我且何以給待之?」無忌曰:「令尹好甲兵,子出而寘之門,令尹至,必觀之,已,因以為酬。」及饗日,惟門左右而寘甲兵焉。無忌因謂令尹曰:「吾幾禍令尹。郤宛將殺令尹,甲在門矣。」令尹使人視之,信,遂攻郤宛,殺之。國人大怨,動作者莫不非令尹。沈尹戍謂令尹曰:「夫無忌,荊之讒人也,亡夫太子建,殺連尹奢,屏王之耳目,今令尹又用之,殺眾不辜,以興大謗,患幾及令尹。」令尹子常曰:「是吾罪也,敢不良圖。」乃殺費無忌,盡滅其族,以說其國。動而不論其義,知害人而不知人害己也,以滅其族,費無忌之謂乎!

  崔杼與慶封謀殺齊莊公,莊公死,更立景公,崔杼相之。慶封又欲殺崔杼而代之相,於是椓崔杼之子,令之爭後。崔杼之子相與私闀,崔杼往見慶封而告之。慶封謂崔杼曰:「且留,吾將興甲以殺之。

  」因令盧滿嫳興甲以誅之,盡殺崔杼之妻子及枝屬,燒其室屋,報崔杼曰:「吾已誅之矣。」崔杼歸無歸,因而自絞也。慶封相景公,景公苦之。慶封出獵,景公與陳無宇、公孫灶、公孫蠆誅封。慶封以其屬鬥,不勝,走如魯。齊人以為讓,又去魯而如吳,王予之朱方。荊靈王聞之,率諸侯以攻吳,圍朱方,拔之,得慶封,負之斧質,以徇於諸侯軍,因令其呼之曰:「毋或如齊慶封,弒其君而弱其孤,以亡其大夫。」乃殺之。黃帝之貴而死,堯、舜之賢而死,孟賁之勇而死,人固皆死。若慶封者,可謂重死矣。身為僇,支屬不可以見,行忮之故也。凡亂人之動也,其始相助,後必相惡。為義者則不然,始而相與,久而相信,卒而相親,後世以為法程。

  無義二曰──先王之於論也極之矣,故義者百事之始也,萬利之本也,中智之所不及也。不及則不知,不知趨利。趨利固不可必也,公孫鞅、鄭平、續經、公孫竭是已。以義動則無曠事矣。人臣與人臣謀為姦,猶或與之。又況乎人主與其臣謀為義,其孰不與者?非獨其臣也,天下皆且與之。

  公孫鞅之於秦,非父兄也,非有故也,以能用也,欲堙之責,非攻無以,於是為秦將而攻魏。魏使公子卬將而當之。公孫鞅之居魏也,固善公子卬,使人謂公子卬曰:「凡所為游而欲貴者,以公子之故也。今秦令鞅將,魏令公子當之,豈且忍相與戰哉?公子言之公子之主,鞅請亦言之主,而皆罷軍。」於是將歸矣,使人謂公子曰:「歸未有時相見,願與公子坐而相去別也。」公子曰:「諾。」魏吏爭之曰:「不可。」公子不聽,遂相與坐。公孫鞅因伏卒與車騎以取公子卬。秦孝公薨,惠王立,以此疑公孫鞅之行,欲加罪焉。公孫鞅以其私屬與母歸魏。襄疵不受,曰:「以君之反公子卬也,吾無道知君。」故士自行不可不審也。

  鄭平於秦王臣也,其於應侯交也,欺交反主,為利故也。方其為秦將也,天下所貴之無不以者,重也。重以得之,輕必失之。去秦將,入趙、魏,天下所賤之無不以也,所可羞無不以也。行方可賤可羞,而無秦將之重,不窮奚待?

  趙急求李欬,李言續經與之俱如衛,抵公孫與,公孫與見而與入,續經因告衛吏使捕之,續經以仕趙五大夫。人莫與同朝,子孫不可以交友。

  公孫竭與陰君之事,而反告之樗里相國,以仕秦五大夫,功非不大也,然而不得入三都,又況乎無此其功而有行乎?

  疑似三曰──使人大迷惑者,必物之相似也。玉人之所患,患石之似玉者;相劍者之所患,患劍之似吳干者;賢主之所患,患人之博聞辯言而似通者。亡國之主似智,亡國之臣似忠。相似之物,此愚者之所大惑,而聖人之所加慮也。故墨子見歧道而哭之。

  周宅酆鎬近戎人,與諸侯約,為高葆禱於王路,置鼓其上,遠近相聞。即戎寇至,傳鼓相告,諸侯之兵皆至救天子。戎寇當至,幽王擊鼓,諸侯之兵皆至,褒姒大說,喜之。幽王欲褒姒之笑也,因數擊鼓,諸侯之兵數至而無寇。至於後戎寇真至,幽王擊鼓,諸侯兵不至。幽王之身,乃死於麗山之下,為天下笑。此夫以無寇失真寇者也。

  賢者有小惡以致大惡。褒姒之敗,乃令幽王好小說以致大滅。故形骸相離,三公九卿出走,此褒姒之所用死,而平王所以東徙也,秦襄、晉文之所以勞王勞而賜地也。

  梁北有黎丘部,有奇鬼焉,喜效人之子姪昆弟之狀。邑丈人有之市而醉歸者,黎丘之鬼效其子之狀,扶而道苦之。丈人歸,酒醒而誚其子,曰:「吾為汝父也,豈謂不慈哉?我醉,汝道苦我,何故?」其子泣而觸地曰:「孽矣!無此事也。昔也往責於東邑人可問也。」其父信之,曰:「譆!是必夫奇鬼也,我固嘗聞之矣。」明日端復飲於市,欲遇而刺殺之。明旦之市而醉,其真子恐其父之不能反也,遂逝迎之。丈人望其真子,拔劍而刺之。丈人智惑於似其子者,而殺於真子。夫惑於似士者而失於真士,此黎丘丈人之智也。疑似之跡,不可不察。察之必於其人也。舜為御,堯為左,禹為右,入於澤而問牧童,入於水而問漁師,奚故也?其知之審也。夫人子之相似者,其母常識之,知之審也。

  壹行四曰──先王所惡,無惡於不可知,不可知則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朋友、夫妻之際敗矣。十際皆敗,亂莫大焉。凡人倫以十際為安者也,釋十際則與麋鹿虎狼無以異,多勇者則為制耳矣。不可知則知無安君、無樂親矣,無榮兄、無親友、無尊夫矣。

  強大未必王也,而王必強大。王者之所藉以成也何?藉其威與其利。非強大則其威不威,其利不利。其威不威則不足以禁也,其利不利則不足以勸也,故賢主必使其威利無敵,故以禁則必止,以勸則必為。威利敵,而憂苦民、行可知者王;威利無敵,而以行不知者亡。小弱而不可知,則強大疑之矣。人之情不能愛其所疑,小弱而大不愛則無以存。故不可知之道,王者行之廢,強大行之危,小弱行之滅。

  今行者見大樹,必解衣縣冠倚劍而寢其下。大樹非人之情親知交也,而安之若此者信也。陵上巨木,人以為期,易知故也。又況於士乎?士義可知故也,則期為必矣。又況彊大之國?彊大之國誠可知,則其王不難矣。

  人之所乘船者,為其能浮而不能沈也;世之所以賢君子者,為其能行義而不能行邪辟也。

  孔子卜,得賁。孔子曰:「不吉。」子貢曰:「夫賁亦好矣,何謂不吉乎?」孔子曰:「夫白而白,黑而黑,夫賁又何好乎?」故賢者所惡於物,無惡於無處。

  夫天下之所以惡,莫惡於不可知也。夫不可知,盜不與期,賊不與謀。盜賊大姦也,而猶所得匹偶,又況於欲成大功乎?夫欲成大功,令天下皆輕勸而助之,必之士可知。

  求人五曰──身定,國安,天下治,必賢人。古之有天下也者,七十一聖。觀於春秋,自魯隱公以至哀公十有二世,其所以得之,所以失之,其術一也。得賢人,國無不安,名無不榮;矢賢人,國無不危,名無不辱。先王之索賢人無不以也,極卑極賤,極遠極勞。虞用宮之奇、吳用伍子胥之言,此二國者,雖至於今存可也,則是國可壽也。有能益人之壽者,則人莫不願之。今壽國有道,而君人者而不求,過矣。

  堯傳天下於舜,禮之諸侯,妻以二女,臣以十子,身請北面朝之,至卑也。伊尹,庖廚之臣也;傅說,殷之胥靡也。皆上相天子,至賤也。禹東至榑木之地,日出、九津、青羌之野,攢樹之所,抿天之山,鳥谷、青丘之鄉,黑齒之國;南至交阯、孫樸、續樠之國,丹粟、漆樹、沸水、漂漂、九陽之山,羽人、裸民之處,不死之鄉;西至三危之國,巫山之下,飲露、吸氣之民,積金之山,共肱、一臂、三面之鄉;北至人正之國,夏海之窮,衡山之上,犬戎之國,夸父之野,禺彊之所,積水、積石之山。不有懈墮,憂其黔首,顏色黎黑,竅藏不通,步不相過,以求賢人,欲盡地利,至勞也。得陶、化益、真窺、橫革、之交五人佐禹,故功績銘乎金石,著於盤盂。

  昔者堯朝許由於沛澤之中,曰:「十日出而焦火不息,不亦勞乎?夫子為天子,而天下已治矣,請屬天下於夫子。」許由辭曰:「為天下之不治與?而既已治矣。自為與?啁焦巢於林,不過一枝;偃鼠飲於河,不過滿腹。歸已君乎!惡用天下?」遂之箕山之下,潁水之陽,耕而食,終身無經天下之色。故賢主之於賢者也,物莫之妨;戚愛習故,不以害之;故賢者聚焉。賢者所聚,天地不壞,鬼神不害,人事不謀,此五常之本事也。

  皋子眾疑取國,召南宮虔、孔伯產而眾口止。

  晉人欲攻鄭,令叔嚮聘焉,視其有人與無人。子產為之詩曰:「子惠思我,褰裳涉洧;子不我思,豈無他士?」叔嚮歸曰:「鄭有人,子產在焉,不可攻也。秦、荊近,其詩有異心,不可攻也。」晉人乃輟攻鄭。孔子曰:「詩云:「無競惟人。」子產一稱而鄭國免。」

  察傳六曰──夫得言不可以不察,數傳而白為黑,黑為白。故狗似玃,玃似母猴,母猴似人,人之與狗則遠矣。此愚者之所以大過也。聞而審則為福矣,聞而不審,不若無聞矣。齊桓公聞管子於鮑叔,楚莊聞孫叔敖於沈尹筮,審之也,故國霸諸侯也。吳王聞越王句踐於太宰嚭,智伯聞趙襄子於張武,不審也,故國亡身死也。

  凡聞言必熟論,其於人必驗之以理。魯哀公問於孔子曰:「樂正夔一足,信乎?」孔子曰:「昔者舜欲以樂傳教於天下,乃令重黎舉夔於草莽之中而進之,舜以為樂正。夔於是正六律,和五聲,以通八風,而天下大服。重黎又欲益求人,舜曰:「夫樂,天地之精也,得失之節也,故唯聖人為能和。樂之本也。夔能和之,以平天下。若夔者一而足矣。」故曰夔一足,非一足也。」宋之丁氏,家無井而出溉汲,常一人居外。及其家穿井,告人曰:「吾穿井得一人。」有聞而傳之者曰:「丁氏穿井得一人。」國人道之,聞之於宋君,宋君令人問之於丁氏,丁氏對曰:「得一人之使,非得一人於井中也。」求能之若此,不若無聞也。

  子夏之晉,過衛,有讀史記者曰:「晉師三豕涉河。」子夏曰:

  「非也,是己亥也。夫「己」與「三」相近,「豕」與「亥」相似。

  」至於晉而問之,則曰「晉師己亥涉河」也。辭多類非而是,多類是而非。是非之經,不可不分,此聖人之所慎也。然則何以慎?緣物之情及人之情以為所聞則得之矣。

  卷第二十三

  貴直一曰──賢主所貴莫如士。所以貴士,為其直言也。言直則枉者見矣。人主之患,欲聞枉而惡直言,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,水奚自至?是賤其所欲而貴其所惡也,所欲奚自來?

  能意見齊宣王。宣王曰:「寡人聞子好直,有之乎?」對曰:「意惡能直?意聞好直之士,家不處亂國,身不見污君。身今得見王,而家宅乎齊,意惡能直?」宣王怒曰:「野士也!」將罪之。能意曰:「臣少而好事,長而行之,王胡不能與野士乎,將以彰其所好耶?

  」王乃舍之。能意者,使謹乎論於主之側,亦必不阿主。不阿主之所得豈少哉?此賢主之所求,而不肖主之所惡也。

  狐援說齊湣王曰:「殷之鼎陳於周之廷,其社蓋於周之屏,其干戚之音,在人之游。亡國之音,不得至於廟;亡國之社,不得見於天;亡國之器陳於廷,所以為戒。王必勉之。其無使齊之大呂陳之廷,無使太公之社蓋之屏,無使齊音,充人之游。」齊王不受。狐援出而哭國三日,其辭曰:「先出也,衣絺紵;後出也,滿囹圄。吾今見民之洋洋然東走而不知所處。」齊王問吏曰:「哭國之法若何?」吏曰:「斮。」王曰:「行法。」吏陳斧質於東閭,不欲殺之,而欲去之。狐援聞而蹶往過之。吏曰:「哭國之法斮。先生之老歟昏歟?」狐援曰:「曷為昏哉?」於是乃言曰:「有人自南方來,鮒入而鯢居,使人之朝為草而國為墟。殷有比干,吳有子胥,齊有狐援。已不用若言,又斮之東閭。每斮者以吾參夫二子者乎!」狐援非樂斮也,國已亂矣,上已悖矣,哀社稷與民人,故出若言。出若言非平論也,將以救敗也,固嫌於危。此觸子之所以去之也,達子之所以死之也。

  趙簡子攻衛附郭,自將兵。及戰,且遠立,又居於犀蔽屏櫓之下,鼓之而士不起,簡子投桴而歎曰:「鳴呼!士之速弊一若此乎?」

  行人燭過免冑橫戈而進曰:「亦有君不能耳,士何弊之有?」簡子艴然作色曰:「寡人之無使,而身自將是眾也,子親謂寡人之無能,有說則可,無說則死。」對曰:「昔吾先君獻公即位五年,兼國十九,用此士也。惠公即位二年,淫色暴慢,身好玉女,秦人襲我,遜去絳七十,用此士也。文公即位二年,底之以勇,故三年而士盡果敢;城濮之戰,五敗荊人;圍衛取曹,拔石社;定天子之位,成尊名於天下;用此士也。亦有君不能耳,士何弊之有?」簡子乃去犀蔽屏櫓而立於矢石之所及,一鼓而士畢乘之。簡子曰:「與吾得革車千乘也,不如聞行人燭過之一言。」行人燭過可謂能諫其君矣,戰鬥之上,枹鼓方用,賞不加厚,罰不加重,一言而士皆樂為其上死。

  直諫二曰──言極則怒,怒則說者危,非賢者孰肯犯危?而非賢者也,將以要利矣。要利之人,犯危何益?故不肖主無賢者。無賢則不聞極言,不聞極言則姦人比周、百邪悉起,若此則無以存矣。凡國之存也,主之安也,必有以也。不知所以,雖存必亡,雖安必危,所以不可不論也。

  齊桓公、管仲、鮑叔、甯戚相與飲酒酣,桓公謂鮑叔曰:「何不起為壽?」鮑叔奉杯而進曰:「使公毋忘出奔在於莒也,使管仲毋忘束縛而在於魯也,使甯戚毋忘其飯牛而居於車下。」桓公避席再拜曰:「寡人與大夫能皆毋忘夫子之言,則齊國之社稷幸於不殆矣。」當此時也,桓公可與言極言矣。可與言極言,故可與為霸。

  荊文王得茹黃之狗,宛路之矰,以畋於雲夢,三月不反;得丹之姬,淫,期年不聽朝。葆申曰:「先王卜以臣為葆,吉。今王得茹黃之狗,宛路之矰,畋三月不反;得丹之姬,淫,期年不聽朝。王之罪當笞。」王曰:「不穀免衣繈褓而齒於諸侯,願請變更而無笞。」葆申曰:「臣承先王之令,不敢廢也。王不受笞,是廢先王之令也。臣寧抵罪於王,毋抵罪於先王。」王曰:「敬諾。」引席,王伏。葆申束細荊五十,跪而加之於背,如此者再,謂「王起矣」,王曰:「有笞之名一也。」遂致之。申曰:「臣聞君子恥之,小人痛之。恥之不變,痛之何益?」葆申趣出,自流於淵,請死罪。文王曰:「此不穀之過也。葆申何罪?」王乃變更,召葆申,殺茹黃之狗,析宛路之矰,放丹之姬。後荊國,兼國三十九。令荊國廣大至於此者,葆申之力也極言之功也。

  知化三曰──夫以勇事人者以死也,未死而言死,不論,以雖知之與勿知同。

  凡智之貴也,貴知化也。人主之惑者則不然。化未至則不知,化已至,雖知之與勿知一貫也。事有可以過者,有不可以過者。而身死國亡,則胡可以過?此賢主之所重,惑主之所輕也。所輕,國惡得不危?

  身惡得不困?危困之道,身死國亡,在於不先知化也。吳王夫差是也。子胥非不先知化也,諫而不聽,故吳為丘墟,禍及闔廬。

  吳王夫差將伐齊,子胥曰:「不可。夫齊之與吳也,習俗不同,言語不通,我得其地不能處,得其民不得使。夫吳之與越也,接土鄰境,壤交通屬,習俗同,言語通,我得其地能處之,得其民能使之。

  越於我亦然。夫吳、越之勢不兩立。越之於吳也,譬若心腹之疾也,雖無作,其傷深而在內也。夫齊之於吳也,疥癬之病也,不苦其已也,且其無傷也。今釋越而伐齊,譬之猶懼虎而刺猏,雖勝之,其後患未央。」太宰嚭曰:「不可。君王之令所以不行於上國者,齊、晉也。君王若伐齊而勝之,徙其兵以臨晉,晉必聽命矣,是君王一舉而服兩國也,君王之令必行於上國。」夫差以為然,不聽子胥之言,而用太宰嚭之謀。子胥曰:「天將亡吳矣,則使君王戰而勝。天將不亡吳矣,則使君王戰而不勝。」夫差不聽。子胥兩袪高蹶而出於廷,曰:「嗟乎!吳朝必生荊棘矣。」夫差興師伐齊,戰於艾陵,大敗齊師,反而誅子胥。子胥將死曰:「與!吾安得一目以視越人之入吳也?」乃自殺。夫差乃取其身而流之江,抉其目,著之東門,曰:「女胡視越人之入我也?」居數年,越報吳,殘其國,絕其世,滅其社稷,夷其宗廟,夫差身為擒。夫差將死曰:「死者如有知也,吾何面以見子胥於地下?」乃為幎以冒面死。夫患未至,則不可告也;患既至,雖知之無及矣。故夫差之知慚於子胥也,不若勿知。

  過理四曰──亡國之主一貫,天時雖異,其事雖殊,所以亡同者,樂不適也。

  樂不適則不可以存。糟丘酒池,肉圃為格,雕柱而桔諸侯,不適也。刑鬼侯之女而取其環,截涉者脛而視其髓,殺梅伯而遺文王其醢,不適也。文王貌受以告諸侯。作為琁室,築為頃宮,剖孕婦而觀其化,殺比干而視其心,不適也。孔子聞之曰:「其竅通則比干不死矣。」夏、商之所以亡也。

  晉靈公無道,從上彈人而觀其避丸也;使宰人臑熊(足煩)不熟,殺之,令婦人載而過朝以示威,不適也。趙盾驟諫而不聽,公惡之,乃使沮麛。沮麛見之,不忍賊,曰:「不忘恭敬,民之主也。賊民之主不忠,棄君之命不信,一於此不若死。」乃觸廷槐而死。

  齊湣王亡居衛,謂公王丹曰:「我何如主也?」王丹對曰:「王賢主也。臣聞古人有辭天下而無恨色者,臣聞其聲,於王而見其實。

  王名稱東帝,實辨天下。去國居衛,容貌充滿,顏色發揚,無重國之意。」王曰:「甚善!丹知寡人。寡人自去國居衛也,帶益三副矣」

  。

  宋王築為櫱帝,鴟夷血,高懸之,射著甲冑,從下,血墜流地。

  左右皆賀曰:「王之賢過湯、武矣。湯、武勝人,今王勝天,賢不可以加矣。」宋王大說,飲酒。室中有呼萬歲者,堂上盡應,堂上已應,堂下盡應,門外庭中聞之,莫敢不應,不適也。

  壅塞五曰──亡國之主,不可以直言。不可以直言,則過無道聞,而善無自至矣。無自至則壅。

  秦繆公時,戎彊大,秦繆公遺之女樂二八與良宰焉。戎王大喜,以其故,數飲食,日夜不休。左右有言秦寇之至者,因扞弓而射之。秦寇果至,戎王醉而臥於樽下,卒生縛而擒之。未擒則不可知,已擒則又不知。雖善說者猶若此,何哉?

  齊攻宋,宋王使人候齊寇之所至。使者還,曰:「齊寇近矣,國人恐矣。」左右皆謂宋王曰:「此所謂肉自至蟲者也。以宋之強,齊兵之弱,惡能如此?」宋王因怒而詘殺之。又使人往視齊寇,使者報如前,宋王又怒詘殺之。如此者三。其後又使人往視:齊寇近矣,國人恐矣。使者遇其兄。曰:「國危甚矣,若將安適?」其弟曰:為王視齊寇,不意其近,而國人恐如此也。今又私患鄉之先視齊寇者,皆以寇之近也報而死。今也報其情,死;不報其情,又恐死;將若何?

  」其兄曰:「如報其情,有且先夫死者死,先夫亡者亡。」於是報於王曰:「殊不知齊寇之所在。國人甚安。」王大喜。左右皆曰:「鄉之死者宜矣。」王多賜之金。寇至,王自投車上馳而走,此人得以富於他國。夫登山而視牛若羊,視羊若豚。牛之性不若羊,羊之性不若豚,所自視之勢過也,而因怒於牛羊之小也,此狂夫之大者。狂而以行賞罰,此戴氏之所以絕也。

  齊王欲以淳于髡傅太子,髡辭曰:「臣不肖,不足以當此大任也,王不若擇國之長者而使之。」齊王曰:「子無辭也。寡人豈責子之令太子必如寡人也哉?寡人固生而有之也。子為寡人令太子如堯乎?其如舜也?」凡說之行也,道不智聽智,從自非受是也。今自以賢過於堯、舜,彼且胡可以開說哉?說必不入。不聞存君。

  齊宣王好射,說人之謂己能用彊弓也。其嘗所用不過三石,以示左右。左右皆試引之,中關而止,皆曰:「此不下九石,非王,其孰能用是?」宣王之情,所用不過三石,而終身自以為用九石,豈不悲哉?非直士其孰能不阿主?世之直士,其寡不勝眾,數也。故亂國之主,患存乎用三石為九石也。

  原亂六曰──亂必有弟,大亂五,小亂三,討亂三,故詩曰:「毋過亂門」,所以遠之也。慮福未及,慮禍之,所以兒之也。武王以武得之,以文持之,倒戈弛弓,示天下不用兵,所以守之也。

  晉獻公立驪姬以為夫人,以奚齊為太子,里克率國人以攻殺之。

  荀息立其弟公子卓,已葬,里克又率國人攻殺之。於是晉無君。公子夷吾重賂秦以地而求入,秦繆公率師以納之,晉人立以為君,是為惠公。惠公既定於晉,背秦德而不予地。秦繆公率師攻晉,晉惠公逆之,與秦人戰於韓原。晉師大敗,秦獲惠公以歸,囚之於靈臺。十月,乃與晉成,歸惠公而質太子圉。太子圉逃歸也。惠公死,圉立為君,是為懷公。秦繆公怒其逃歸也,起奉公子重耳以攻懷公,殺之於高梁,而立重耳,是為文公。文公施舍,振廢滯,匡乏困,救災患,禁淫慝,薄賦斂,宥罪戾,節器用,用民以時,敗荊人于城濮,定襄王,釋宋,出穀戍,外內皆服,而後晉亂止。故獻公聽驪姬,近梁五、優施,殺太子申生,而大難隨之者五,三君死,一君虜,大臣卿士之死者以百數,離咎二十年。自上世以來,亂未嘗一。而亂人之患也,皆曰一而已,此事慮不同情也。事慮不同情者,心異也。故凡作亂之人,禍希不及身。

  卷第二十四

  不苟一曰──賢者之事也,雖貴不苟為,雖聽不自阿,必中理然後動,必當義然後舉,此忠臣之行也。賢主之所說,而不肖主雖不肖其說,非惡其聲也。人主雖不肖,其說忠臣之聲與賢主同,行其實則與賢主有異。

  異,故其功名禍福亦異。異,故子胥見說於闔閭而惡乎夫差,比干生而惡於商、死而見說乎周。

  武王至殷郊,係墮。五人御於前,莫肯之為,曰:「吾所以事君者非係也。」武王左釋白羽,右釋黃鉞,勉而自為係。孔子聞之曰:

  「此五人者之所以為王者佐也,不肖主之所弗安也。」故天子有不勝細民者,天下有不勝千乘者。

  秦繆公見戎由余,說而欲留之,由余不肯。繆公以告蹇叔。蹇叔曰:「君以告內史廖。」內史廖對曰:「戎人不達於五音與五味,君不若遺之。」繆公以女樂二八人與良宰遺之。戎王喜,迷惑大亂,飲酒,晝夜不休。由余驟諫而不聽,因怒而歸繆公也。蹇叔非不能為內史廖之所為也,其義不行也。繆公能令人臣時立其正義,故雪殽之恥,而西至河雍也。

  秦繆公相百里奚,晉使叔虎、齊使東郭蹇如秦,公孫枝請見之。

  公曰:「請見客,子之事歟?」對曰:「非也。」「相國使子乎?」

  對曰:「不也。」公曰:「然則子事非子之事也。秦國僻陋戎夷,事服其任,人事其事,猶懼為諸侯笑。今子為非子之事,退,將論而罪。」公孫枝出,自敷於百里氏。百里奚請之。公曰:「此所聞於相國歟。枝無罪奚請?有罪奚請焉?」百里奚歸,辭公孫枝。公孫枝徙,自敷於街。百里奚令吏行其罪。定分官,此古人之所以為法也。今繆公鄉之矣,其霸西戎,豈不宜哉?

  晉文公將伐鄴,趙衰言所以勝鄴之術,文公用之,果勝。還,將行賞。衰曰:「君將賞其本乎?賞其末乎?賞其末則騎乘者存,賞其本則臣聞之郤子虎。」文公召郤子虎曰:「衰言所以勝鄴,鄴既勝,將賞之,曰:「蓋聞之於子虎,請賞子虎。」」子虎曰:「言之易,行之難。臣言之者也。」公曰:「子無辭。」郤子虎不敢固辭,乃受矣。凡行賞欲其博也,博則多助。今虎非親言者也,而賞猶及之,此疏遠者之所以盡能竭智者也。晉文公亡久矣,歸而因大亂之餘,猶能以霸,其由此歟?

  贊能二曰──賢者善人以人,中人以事,不肖者以財。得十良馬,不若得一伯樂;得十良劍,不若得一歐冶;得地千里,不若得一聖人。舜得皋陶而舜受之,湯得伊尹而有夏民,文王得呂望而服殷商。夫得聖人,豈有里數哉?

  管子束縛在魯。桓公欲相鮑叔。鮑叔曰:「吾君欲霸王,則管夷吾在彼,臣弗若也。」桓公曰:「夷吾,寡人之賊也,射我者也。不可。」鮑叔曰:「夷吾為其君射人者也。君若得而臣之,則彼亦將為君射人。」桓公不聽,強相鮑叔。固辭讓而相,桓公果聽之。於是乎使人告魯曰:「管夷吾,寡人之讎也,願得之而親加手焉。」魯君許諾,乃使吏鞹其拳,膠其目,盛之以鴟夷,置之車中。至齊境,桓公使人以朝車迎之,祓以爟火,釁以犧猳焉,生與之如國,命有司除廟筵几而薦之,曰:「自孤之聞夷吾之言也,目益明,耳益聰,孤弗敢專,敢以告於先君。」因顧而命管子曰:「夷吾佐予。」管仲還走,再拜稽首,受令而出。管子治齊國,舉事有功,桓公必先賞鮑叔,曰:「使齊國得管子者,鮑叔也。」桓公可謂知行賞矣。凡行賞欲其本也,本則過無由生矣。

  孫叔敖、沈尹莖相與友。叔敖遊於郢三年,聲問不知,修行不聞。沈尹莖謂孫叔敖曰:「說義以聽,方術信行,能令人主上至於王,下至於霸,我不若子也。耦世接俗,說義調均,以適主心,子不若我也。子何以不歸耕乎?吾將為子游。」沈尹莖遊於郢五年,荊王欲以為令尹,沈尹莖辭曰:「期思之鄙人有孫叔敖者,聖人也。王必用之,臣不若也。」荊王於是使人以王輿迎叔敖以為令尹,十二年而莊王霸,此沈尹莖之力也。功無大乎進賢。

  自知三曰──欲知平直,則必準繩;欲知方圓,則必規矩;人主欲自知,則必直士。故天子立輔弼,設師保,所以舉過也。夫人故不能自知,人主猶其。存亡安危,勿求於外,務在自知。

  堯有欲諫之鼓,舜有誹謗之木,湯有司過之士,武王有戒慎之鞀,猶恐不能自知,今賢非堯、舜、湯、武也,而有掩蔽之道,奚繇自知哉?

  荊成、齊莊不自知而殺,吳王、智伯不自知而亡,宋、中山不自知而滅,晉惠公、趙括不自知而虜,鑽荼、龐涓、太子申不自知而死,敗莫大於不自知。

  范氏之亡也,百姓有得鍾者,欲負而走,則鍾大不可負,以椎毀之,鍾況然有音,恐人聞之而奪己也,遽揜其耳。惡人聞之可也,惡己自聞之悖矣。為人主而惡聞其過,非猶此也?惡人聞其過尚猶可。

  魏文侯燕飲,皆令諸大夫論己。或言君之智也。至於任座,任座曰:「君不肖君也。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,而以封君之子,是以知君之不肖也。」文侯不說,知於顏色。任座趨而出。次及翟黃,翟黃曰:「君賢君也。臣聞其主賢者,其臣之言直。今者任座之言直,是以知君之賢也。」文侯喜曰:「可反歟?」翟黃對曰:「奚為不可?臣聞忠臣畢其忠,而不敢遠其死。座殆尚在於門。」翟黃往視之,任座在於門,以君令召之。任座入,文侯下階而迎之,終座以為上客。文侯微翟黃,則幾失忠臣矣。上順乎主心以顯賢者,其唯翟黃乎?

  當賞四曰──民無道知天,民以四時寒暑日月星辰之行知天。四時寒暑日月星辰之行當,則諸生有血氣之類皆為得其處而安其產。人臣亦無道知主,人臣以賞罰爵祿之所加知主。主之賞罰爵祿之所加者宜,則親疏遠近賢不肖皆盡其力而以為用矣。

  晉文公反國,賞從亡者,而陶狐不與。左右曰:「君反國家,爵祿三出,而陶狐不與。敢問其說。」文公曰:「輔我以義、導我以禮者,吾以為上賞。教我以善、彊我以賢者,吾以為次賞。拂吾所欲、數舉吾過者,吾以為末賞。三者所以賞有功之臣也。若賞唐國之勞徒,則陶狐將為首矣。」周內史興聞之曰:「晉公其霸乎!昔者聖王先德而後力,晉公其當之矣。」

  秦小主夫人用奄變,群賢不說自匿,百姓鬱怨非上。公子連亡在魏,聞之,欲入,因群臣與民從鄭所之塞。右主然守塞,弗入,曰:

  「臣有義,不兩主。公子勉去矣。」公子連去,入翟,從焉氏塞,菌改入之。夫人聞之,大駭,令吏興卒,奉命曰:「寇在邊。」卒與吏其始發也,皆曰「往擊寇」,中道因變曰:「非擊寇也,迎主君也。

  」公子連因與卒俱來,至雍,圍夫人,夫人自殺。公子連立,是為獻公,怨右主然而將重罪之,德菌改而欲厚賞之。監突爭之曰:「不可。秦公子之在外者眾,若此則人臣爭入亡公子矣。此不便主。」獻公以為然,故復右主然之罪,而賜菌改官大夫,賜守塞者人米二十石。

  獻公可謂能用賞罰矣。凡賞非以愛之也,罰非以惡之也,用觀歸也。所歸善,雖惡之賞;所歸不善,雖愛之罰;此先王之所以治亂安危也。

  博志五曰──先王有大務,去其害之者,故所欲以必得,所惡以必除,此功名之所以立也。俗主則不然,有大務而不能去其害之者,此所以無能成也。夫去害務與不能去害務,此賢不肖之所以分也。使獐疾走,馬弗及至,已而得者,其時顧也。驥一日千里,車輕也;以重載則不能數里,任重也。賢者之舉事也,不聞無功,然而名不大立、利不及世者,愚不肖為之任也。

  冬與夏不能兩刑,草與稼不能兩成,新穀熟而陳穀虧,凡有角者無上齒,果實繁者木必庳,用智褊者無遂功,天之數也。故天子不處全,不處極,不處盈。全則必缺,極則必反,盈則必虧。先王知物之不可兩大,故擇務,當而處之。

  孔、墨、甯越,皆布衣之士也,慮於天下,以為無若先王之術者,故日夜學之。有便於學者,無不為也;有不便於學者,無肯為也。蓋聞孔丘、墨翟,晝日諷誦習業,夜親見文王、周公旦而問焉。用志如此其精也,何事而不達?何為而不成?故曰精而熟之,鬼將告之。非鬼告之也,精而熟之也。今有寶劍良馬於此,玩之不厭,視之無倦。寶行良道,一而弗復,欲身之安也,名之章也,不亦難乎?

  甯越,中牟之鄙人也,苦耕稼之勞,謂其友曰:「何為而可以免此苦也?」其友曰:「莫如學。學三十歲則可以達矣。」甯越曰:「請以十五歲。人將休,吾將不敢休;人將臥,吾將不敢臥。」十五歲而周威公師之。矢之速也,而不過二里止也;步之遲也,而百舍不止也。今以甯越之材而久不止,其為諸侯師,豈不宜哉?

  養由基、尹儒,皆文藝之人也。荊廷嘗有神白猿,荊之善射者莫之能中,荊王請養由基射之。養由基矯弓操矢而往,未之射而括中之矣,發之則猿應矢而下,則養由基有先中中之者矣。尹儒學御三年而不得焉,苦痛之,夜夢受秋駕於其師。明日往朝其師,望而謂之曰:「吾非愛道也,恐子之未可與也。今日將教子以秋駕。」尹儒反走,北面再拜曰:「今昔臣夢受之。」先為其師言所夢,所夢固秋駕已。

  上二士者可謂能學矣,可謂無害之矣,此其所以觀後世已。

  貴當六曰──名號大顯,不可彊求,必繇其道。治物者不於物於人,治人者不於事於君,治君者不於君於天子,治天子者不於天子於欲,治欲者不於欲於性。性者萬物之本也,不可長,不可短,因其固然而然之,此天地之數也。窺赤肉而烏鵲聚,貍處堂而眾鼠散,衰絰陳而民知喪,竽瑟陳而民知樂,湯、武修其行而天下從,桀、紂慢其行而天下畔,豈待其言哉?君子審在己者而已矣。

  荊有善相人者,所言無遺策,聞於國,莊王見而問焉。對曰:「臣非能相人也,能觀人之友也。觀布衣也,其友皆孝悌純謹畏令,如此者,其家必日益,身必日榮,矣所謂吉人也。觀事君者也,其友皆誠信有行好善,如此者,事君日益,官職日進,此所謂吉臣也。觀人主也,其朝臣多賢,左右多忠,主有失,皆交爭証諫,如此者,國日安,主日尊,天下日服,此所謂吉主也。臣非能相人也,能觀人之友也。」莊王善之,於是疾收士,日夜不懈,遂霸天下。故賢主之時見文藝之人也,非特具之而已也,所以就大務也。夫事無大小,固相與通。田獵馳騁,弋射走狗,賢者非不為也,為之而智日得焉,不肖主為之而智日惑焉。志曰:「驕惑之事,不亡奚待?」

  君有好獵者,曠日持久而不得獸,入則媿其家室,出則媿其知友州里。惟其所以不得之故,則狗惡也。欲得良狗,則家貧無以。於是還疾耕,疾耕則家富,家富則有以求良狗,狗良則數得獸矣,田獵之獲常過人矣。非獨獵也,百事也盡然。霸王有不先耕而成霸王者,古今無有。此賢者不肖之所以殊也。賢不肖之所欲與人同,堯、桀、幽、厲皆然,所以為之異。故賢主察之,以為不可,弗為;以為可,故為之。為之必繇其道,物莫之能害,此功之所以相萬也。

  卷第二十五

  似順一曰──事多似倒而順,多似順而倒。有知順之為倒、倒之為順者,則可與言化矣。至長反短,至短反長,天之道也。

  荊莊王欲伐陳,使人視之。使者曰:「陳不可伐也。」莊王曰:

  「何故?」對曰:「城郭高,溝洫深,蓄積多也。」寧國曰:「陳可伐也。夫陳,小國也,而蓄積多,賦斂重也,則民怨上矣;城郭高,溝洫深,則民力罷矣。興兵伐之,陳可取也。」莊王聽之,遂取陳焉。

  田成子之所以得有國至今者,有兄曰完子,仁且有勇。越人興師誅田成子曰:「奚故殺君而取國?」田成子患之。完子請率士大夫以逆越師,請必戰,戰請必敗,敗請必死。田成子曰:「夫必與越戰可也。戰必敗,敗必死,寡人疑焉。」完子曰:「君之有國也,百姓怨上,賢良又有死之,臣蒙恥。以完觀之也,國已懼矣。今越人起師,臣與之戰,戰而敗,賢良盡死,不死者不敢入於國。君與諸孤處於國,以臣觀之,國必安矣。」完子行,田成子泣而遣之。夫死敗,人之所惡也,而反以為安,豈一道哉?故人主之聽者與士之學者,不可不博。

  尹鐸為晉陽下,有請於趙簡子。簡子曰:「往而夷夫壘。我將往,往而見壘,是見中行寅與范吉射也。」鐸往而增之。簡子上之晉陽,望見壘而怒曰:「譆!鐸也欺我。」於是乃舍於郊,將使人誅鐸也。孫明進諫曰:「以臣私之,鐸可賞也。鐸之言固曰:「見樂則淫侈,見憂則諍治,此人之道也。今君見壘念憂患,而況群臣與民乎?夫便國而利於主,雖兼於罪,鐸為之。夫順令以取容者,眾能之,而況鐸歟?」君其圖之。」簡子曰:「微子之言,寡人幾過。」於是乃以免難之賞賞尹鐸。人主,太上喜怒必循理,其次不循理,必數更,雖未至大賢,猶足以蓋濁世矣。簡子當此。世主之患,恥不知而矜自用,好愎過而惡聽諫,以至於危。恥無大乎危者。

  別類二曰──知不知上矣。過者之患,不知而自以為知。物多類然而不然,故亡國僇民無已。夫草有莘有藟,獨食之則殺人,合而食之則益壽;萬堇不殺。漆淖水淖,合兩淖則為蹇,溼之則為乾;金柔錫柔,合兩柔則為剛,燔之則為淖。或溼而乾,或燔而淖,類固不必,可推知也?

  小方,大方之類也;小馬,大馬之類也;小智,非大智之類也。

  魯人有公孫綽者,告人曰:「我能起死人。」人問其故。對曰:

  「我固能治偏枯,今吾倍所以為偏枯之藥則可以起死人矣。」物固有可以為小,不可以為大;可以為半,不可以為全者也。

  相劍者曰:「白所以為堅也,黃所以為牣也,黃白雜則堅且牣,良劍也。」難者曰:「白所以為不牣也,黃所以為不堅也,黃白雜則不堅且不牣也。又柔則錈,堅則折。劍折且錈,焉得為利劍?」劍之情未革,而或以為良,或以為惡,說使之也。故有以聰明聽說則妄說者止,無以聰明聽說則堯、桀無別矣。此忠臣之所患也,賢者之所以廢也。

  義,小為之則小有福,大為之則大有福。於禍則不然,小有之不若其亡也。射招者欲其中小也,射獸者欲其中大也。物固不必,安可推也?

  高陽應將為室家,匠對曰:「未可也。木尚生,加塗其上,必將撓。以生為室,今雖善,後將必敗。」高陽應曰:「緣子之言,則室不敗也。木益枯則勁,塗益乾則輕,以益勁任益輕則不敗。」匠人無辭而對,受令而為之。室之始成也善,其後果敗。高陽應好小察,而不通乎大理也。

  驥驁綠耳背日而西走,至乎夕則日在其前矣。目固有不見也,智固有不知也,數固有不及也。不知其說所以然而然,聖人因而興制,不事心焉。

  有度三曰──賢主有度而聽,故不過。有度而以聽,則不可欺矣,不可惶矣,不可恐矣,不可喜矣。以凡人之知,不昏乎其所已知,而昏乎其所未知,則人之易欺矣,可惶矣,可恐矣,可喜矣,知之不審也。

  客有問季子曰:「奚以知舜之能也?」季子曰:「堯固已治天下矣,舜言治天下而合己之符,是以知其能也。」「若雖知之,奚道知其不為私?」季子曰:「諸能治天下者,固必通乎性命之情者,當無私矣。夏不衣裘,非愛裘也,暖有餘也。冬不用箑,非愛箑也,清有餘也。聖人之不為私也,非愛費也,節乎己也。節己,雖貪汙之心猶若止,又況乎聖人?」

  許由非彊也,有所乎通也。有所通則貪汙之利外矣。

  孔、墨之弟子徒屬充滿天下,皆以仁義之術教導於天下,然而無所行,教者術猶不能行,又況乎所教?是何也?仁義之術外也。夫以外勝內,匹夫徒步不能行,又況乎人主?唯通乎性命之情,而仁義之術自行矣。

  先王不能盡知,執一而萬物治。使人不能執一者,物感之也。故曰通意之悖,解心之繆,去德之累,通道之塞。貴富顯嚴名利六者,悖意者也。容動色理氣意六者,繆心者也。惡欲喜怒哀樂六者,累德者也。智能去就取舍六者,塞道者也。此四六者不蕩乎胸中則正。正則靜,靜則清明,清明則虛,虛則無為而無不為也。

  分職四曰──先王用非其有,如己有之,通乎君道者也。夫君也者,處虛素服而無智,故能使眾智也;智反無能,故能使眾能也;能執無為,故能使眾為也。無智、無能、無為,此君之所執也。人主之所惑者則不然,以其智彊智,以其能彊能,以其為彊為,此處人臣之職也。處人臣之職而欲無壅塞,雖舜不能為。

  武王之佐五人。武王之於五人者之事無能也,然而世皆曰:「取天下者武王也。」故武王取非其有,如己有之,通乎君道也。通乎君道,則能令智者謀矣,能令勇者怒矣,能令辯者語矣。夫馬者,伯樂相之,造父御之,賢主乘之,一日千里,無御相之勞而有其功,則知所乘矣。

  今召客者,酒酣,歌舞鼓瑟吹竽,明日不拜樂己者,而拜主人,主人使之也。先王之立功名,有似於此,使眾能與眾賢,功名大立於世,不予佐之者,而予其主,其主使之也。譬之若為宮室,必任巧匠,奚故?曰:「匠不巧則宮室不善。」夫國,重物也,其不善也,豈特宮室哉?巧匠為宮室,為圓必以規,為方必以矩,為平直必以准繩。功已就,不知規矩繩墨,而賞匠巧匠之。宮室已成,不知巧匠,而皆曰:「善。此某君某王之宮室也。」此不可不察也。人主之不通主道者則不然,自為人則不能,任賢者則惡之,與不肖者議之,此功名之所以傷,國家之所以危。

  棗,棘之有;裘,狐之有也。食棘之棗,衣狐之皮,先王固用非其有,而己有之。湯、武一日而盡有夏、商之民,盡有夏、商之地,盡有夏、商之財,以其民安而天下莫敢之危,以其地封而天下莫敢不說,以其財賞而天下皆競,無費乎郼與岐周,而天下稱大仁、稱大義,通乎用非其有。

  白公勝得荊國,不能以其府庫分人。七日,石乞曰:「患至矣。

  不能分人則焚之,毋令人以害我。」白公又不能。九日,葉公入,乃發太府之貨予眾,出高庫之兵以賦民,因攻之。十有九日而白公死。

  國非其有也而欲有之,可謂至貪矣;不能為人,又不能自為,可謂至愚矣。譬白公之嗇,若梟之愛其子也。

  衛靈公天寒鑿池。宛春諫曰:「天寒起役,恐傷民。」公曰:「天寒乎?」宛春曰:「公衣狐裘,坐熊席,陬隅有灶,是以不寒。今民衣弊不補,履決不組。君則不寒矣,民則寒矣。」公曰:「善。」令罷役。左右以諫曰:「君鑿池,不知天之寒也,而春也知之。以春之知之也而令罷之,福將歸於春也,而怨將歸於君。」公曰:「不然。夫春也,魯國之匹夫也,而我舉之,夫民未有見焉,今將令民以此見之。曰春也有善,於寡人有也,春之善非寡人之善歟?」靈公之論宛春,可謂知君道矣。君者固無任,而以職受任。工拙,下也;賞罰,法也;君奚事哉?若是則受賞者無德,而抵誅者無怨矣,人自反而已,此治之至也。

  處方五曰──凡為治必先定分。君臣父子夫婦君臣父子夫婦六者當位,則下不踰節而上不苟為矣,少不悍辟而長不簡慢矣。金木異任,水火殊事,陰陽不同,其為民利一也。故異所以安同也,同所以危異也。同異之分,貴賤之別,長少之義,此先王之所慎,而治亂之紀也。

  今夫射者儀毫而失牆,畫者儀髮而易貌,言審本也。本不審,雖堯、舜不能以治。故凡亂也者,必始乎近而後及遠,必始乎本而後及末。治亦然。故百里奚處乎虞而虞亡,處乎秦而秦霸;向摯處乎商而商滅,處乎周而周王。百里奚之處乎虞,智非愚也;向摯之處乎商,典非惡也;無其本也。其處於秦也,智非加益也;其處於周也,典非加善也;有其本也。其本也者,定分之謂也。

  齊令章子將而與韓、魏攻荊,荊令唐篾將而拒之。軍相當,六月而不戰,齊令周最趣章子急戰,其辭甚刻。章子對周最曰:「殺之免之,殘其家,王能得此於臣。不可以戰而戰,可以戰而不戰,王不能得此於臣。」與荊人夾泚水而軍,章子令人視水可絕者,荊人射之,水不可得近。有芻水旁者,告齊候者,曰:「水淺深易知。荊人所盛守,盡其淺者也;所簡守,皆其深者也。」候者載芻者與見章子,章子甚喜,因練卒以夜奄荊人之所盛守,果殺唐篾。章子可謂知將分矣。

  韓昭釐侯出弋,靷偏緩。昭釐侯居車上,謂其僕:「靷不偏緩乎?」其僕曰:「然。」至,舍,昭釐侯射鳥,其右攝其一靷,適之。

  昭釐侯已射,駕而歸,上車,選間,曰:「鄉者靷偏緩,今適,何也?」其右從後對曰:「今者臣適之。」昭釐侯至,詰車令。各避舍。

  故擅為妄意之道雖當,賢主不由也。

  今有人於此,擅矯行則免國家,利輕重則若衡石,為方圜則若規矩,此則工矣巧矣,而不足法。法也者,眾之所同也,賢不肖之所以其力也。謀出乎不可用,事出乎不可同,此為先王之所舍也。

  慎小六曰──上尊下卑。卑則不得以小觀上。尊則恣,恣則輕小物,輕小物則上無道知下。下無道知上。上下不相知,則上非下,下怨上矣。人臣之情,不能為所怨;人主之情,不能愛所非;此上下大相失道也。故賢主謹小物以論好惡。

  巨防容螻,而漂邑殺人;突洩一熛,而焚宮燒積;將失一令,而軍破身死;主過一言,而國殘名辱,為後世笑。

  衛獻公戒孫林父、甯殖食。鴻集于囿,虞人以告,公如囿射鴻。

  二子待君,日晏,公不來至,來不釋皮冠而見二子。二子不說,逐獻公,立公子黚。衛莊公立,欲逐石圃,登臺以望,見戎州而問之曰:

  「是何為者也?」侍者曰:「戎州也。」莊公曰:「我姬姓也。戎人安敢居國?」使奪之宅,殘其州。晉人適攻衛,戎州人因與石圃殺莊公,立公子起。此小物不審也。人之情不蹙於山,而蹙於垤。

  齊桓公即位,三年三言,而天下稱賢,群臣皆說。去肉食之獸,去食粟之鳥,去絲罝之網。

  吳起治西河,欲諭其信於民,夜日置表於南門之外,令於邑中曰:「明日有人僨南門之外表者,仕長大夫。」明日日晏矣,莫有僨表者。民相謂曰:「此必不信。」有一人曰:「試往僨表,不得賞而已,何傷?」往僨表,來謁吳起。吳起自見而出,仕之長大夫。夜日又復立表,又令於邑中如前。邑人守門爭表,表加植,不得所賞。自是之後,民信吳起之賞罰。賞罰信乎民,何事而不成,豈獨兵乎?

  卷第二十六

  士容一曰──士不偏不黨,柔而堅,虛而實。其狀(月良)然不儇,若失其一。傲小物而志屬於大,似無勇而未可恐狼,執固橫敢而不可辱害,臨患涉難而處義不越,南面稱寡而不以侈大,今日君民而欲服海外,節物甚高而細利弗賴,耳目遺俗而可與定世,富貴弗就而貧賤弗朅,德行尊理而羞用巧衛,寬裕不訾而中心甚厲,難動以物而必不妄折。此國士之容也。

  齊有善相狗者,其鄰假以買取鼠之狗,期年乃得之,曰:「是良狗也。」其鄰畜之數年,而不取鼠,以告相者。相者曰:「此良狗也。其志在獐麋豕鹿,不在鼠。欲其取鼠也則桎之。」其鄰桎其後足,狗乃取鼠。夫驥驁之氣,鴻鵠之志,有諭乎人心者誠也。人亦然。誠有之則神應乎人矣,言豈足以諭之哉?此謂不言之言也。

  客有見田駢者,被服中法,進退中度,趨翔閑雅,辭令遜敏。田駢聽之畢而辭之。客出,田駢送之以目。弟子謂田駢曰:「客,士歟?」田駢曰:「殆乎非士也。今者客所弇斂,士所術施也;士所弇斂,客所術施也。客殆乎非士也。」故火燭一隅,則室偏無光;骨節蚤成,空竅哭歷,身必不長;眾無謀方,乞謹視見,多故不良;志必不公,不能立功;好得惡予,國雖大不為王;禍災日至。故君子之容,純乎其若鍾山之玉,桔乎其若陵上之木。淳淳乎慎謹畏化,而不肯自足;乾乾乎取舍不悅,而心甚素樸。

  唐尚敵年為史,其故人謂唐尚願之,以謂唐尚。唐尚曰:「吾非不得為史也,羞而不為也。」其故人不信也。及魏圍邯鄲,唐尚說惠王而解之圍,以與伯陽,其故人乃信其羞為史也。居有間,其故人為其兄請。唐尚曰:「衛君死,吾將汝兄以代之。」其故人反興再拜而信之。夫可信而不信,不可信而信,此愚者之患也。知人情,不能自遺,以此為君,雖有天下何益?故敗莫大於愚。愚之患,在必自用。

  自用則戇陋之人從而賀之。有國若此,不若無有。古之與賢,從此生矣。非惡其子孫也,非徼而矜其名也,反其實也。

  務大二曰──嘗試觀於上志,三王之佐,其名無不榮者,其實無不安者,功大故也。俗主之佐,其欲名實也與三王之佐同,其名無不辱者,其實無不危者,無功故也。皆患其身不貴於其國也,而不患其主之不貴於天下也,此所以欲榮而逾辱也,欲安而逾危也。

  孔子曰:「燕爵爭善處於一屋之下,母子相哺也,區區焉相樂也,自以為安矣。灶突決,上棟焚,燕爵顏色不變,是何也?不知禍之將及之也,不亦愚乎!為人臣而免於燕爵之智者寡矣。夫為人臣者,進其爵祿富貴,父子兄弟相與比周於一國,區區焉相樂也,而以危其社稷,其為灶突近矣,而終不知也,其與燕爵之智不異。故曰:「天下大亂,無有安國;一國盡亂,無有安家;一家盡亂,無有安身」,此之謂也。故細之安,必待大;大之安,必待小。細大賤貴,交相為贊,然後皆得其所樂。」

  薄疑說衛嗣君以王術。嗣君應之曰:「所有者千乘也,願以受教。」薄疑對曰:「烏獲舉千鈞,又況一斤?」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。昭文君謂杜赫曰:「願學所以安周。」杜赫對曰:「臣之所言者不可,則不能安周矣;臣之所言者可,則周自安矣。」此所謂以弗安而安者也。

  鄭君問於被瞻曰:「聞先生之義,不死君,不亡君,信有之乎?

  」被瞻對曰:「有之。夫言不聽,道不行,則固不事君也。若言聽道行,又何死亡哉?」故被瞻之不死亡也,賢乎其死亡者也。

  昔有舜欲服海外而不成,既足以成帝矣。禹欲帝而不成,既足以王海內矣。湯、武欲繼禹而不成,既足以王通達矣。五伯欲繼湯、武而不成,既足以為諸侯長矣。孔、墨欲行大道於世而不成,既足以成顯榮矣。夫大義之不成,既有成已,故務事大。

  上農三曰──古先聖王之所以導其民者,先務於農。民農非徒為地利也,貴其志也。民農則樸,樸則易用,易用則邊境安,主位尊。民農則重,重則少私義,少私義則公法立,力專一。民農則其產復,其產復則重徙,重徙則死處而無二慮。舍本而事末則不令,不令則不可以守,不可以戰。民舍本而事末則其產約,其產約則輕遷徙,輕遷徙,則國家有患,皆有遠志,無有居心。民舍本而事末則好智,好智則多詐,多詐則巧法令,以是為非,以非為是。

  后稷曰:「所以務耕織者,以為本教也。」是故天子親率諸侯耕帝籍田,大夫士皆有功業。是故當時之務,農不見於國,以教民尊地產也。后妃率九嬪蠶於郊,桑於公田。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絲繭之功,以力婦教也。是故丈夫不織而衣,婦人不耕而食,男女貿功,以長生,此聖人之制也。故敬時愛日,非老不休,非疾不息,非死不舍。

  上田,夫食九人。下田,夫食五人。可以益,不可以損。一人治之,十人食之,六畜皆在其中矣。此大任地之道也。

  故當時之務,不興土功,不作師徒,庶人不冠弁、娶妻、嫁女、享祀,不酒醴聚眾,農不上聞,不敢私籍於庸,為害於時也。然後制野禁,苟非同姓,農不出御,女不外嫁,以安農也。

  野禁有五:地未辟易,不操麻,不出糞。齒年未長,不敢為園囿。量力不足,不敢渠地而耕。農不敢行賈,不敢為異事。為害於時也。

  然後制四時之禁:山不敢伐材下木,澤人不敢灰僇,繯網罝罦不敢出於門,罛罟不敢入於淵,澤非舟虞,不敢緣名,為害其時也。

  若民不力田,墨乃家畜,國家難治,三疑乃極,是謂背本反則,失毀其國。凡民自七尺以上,屬諸三官。農攻粟,工攻器,賈攻貨。

  時事不共,是謂大凶。奪之以土功,是謂稽,不絕憂唯,必喪其秕。

  奪之以水事,是謂籥,喪以繼樂,四鄰來虛。奪之以兵事,是謂厲,禍因胥歲,不舉銍艾。數奪民時,大饑乃來。野有寢耒,或談或歌,旦則有昏,喪粟甚多。皆知其末,莫知其本,真。

  任地四曰──后稷曰:子能以窐為突乎?子能藏其惡而揖之以陰乎?子能使吾士靖而甽浴土乎?子能使保溼安地而處乎?子能使雚夷毋淫乎?子能使子之野盡為泠風乎?子能使槁數節而莖堅乎?子能使穗大而堅、均乎?子能使粟圜而薄糠乎?子能使米多沃而食之彊乎?無之若何?

  凡耕之大方:力者欲柔,柔者欲力。息者欲勞,勞者欲息。棘者欲肥,肥者欲棘。急者欲緩,緩者欲急。溼者欲燥,燥者欲溼。

  上田棄畝,下田棄甽。五耕五耨,必審以盡。其深殖之度,陰土必得,大草不生,又無螟蜮。今茲美禾,來茲美麥。是以六尺之耜,所以成畝也;其博八寸,所以成甽也;耨柄尺,此其度也;其耨六寸,所以間稼也。地可使肥,又可使棘。人肥必以澤,使苗堅而地隙;人耨必以旱,使地肥而土緩。

  草諯大月。冬至後五旬七日,菖始生,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,於是始耕。孟夏之昔,殺三葉而穫大麥。日至,苦菜死而資生,而樹麻與菽,此告民地寶盡死。凡草生藏日中出,狶首生而麥無葉,而從事於蓄藏,此告民究也。五時見生而樹生,見死而穫死。天下時,地生財,不與民謀。

  有年瘞土,無年瘞土。無失民時,無使之治下。知貧富利器,皆時至而作,渴時而止。是以老弱之力可盡起,其用日半,其功可使倍。不知事者,時未至而逆之,時既往而慕之,當時而薄之,使其民而郤之。民既郤,乃以良時慕,此從事之下也。操事則苦,不知高下,民乃逾處。種稑禾不為稑,種重禾不為重,是以粟少而失功。

  辯土五曰──凡耕之道:必始於壚,為其寡澤而後枯;必厚其(韋內),為其唯厚而及;(缶食)者紝之,堅者耕之,澤其(韋內)而後之;上田則被其處,下田則盡其汙。無與三盜任地:夫四序參發,大甽小畝,為青魚胠,苗若直獵,地竊之也;既種而無行,耕而不長,則苗相竊也;弗除則蕪,除之則虛,則草竊之也。故去此三盜者,而後粟可多也。

  所謂今之耕也,營而無獲者:其蚤者先時,晚者不及時,寒暑不節,稼乃多菑,實。其為畝也,高而危則澤奪,陂則埒,見風則(人厥),高培則拔,寒則雕,熱則脩,一時而五六死,故不能為來。不俱生而俱死,虛稼先死,眾盜乃竊。望之似有餘,就之則虛。農夫知其田之易也,不知其稼之疏而不適也;知其田之際也,不知其稼居地之虛也;不除則蕪,除之則虛,此事之傷也。故(田每)欲廣以平,甽欲小以清;下得陰,上得陽,然後咸生。

  稼欲生於塵,而殖於堅者。慎其種,勿使數,亦無使疏。於其施土,無使不足,亦無使有餘。熟有耰也,必務其培。其耰也植,植者其生也必先。其施土也均,均者其生也必堅。是以(田每)廣以平,則不喪本莖;生於地者,五分之以地。莖生有行,故遫長;弱不相害,故遫大。衡行必得,縱行必術。正其行,通其風,夬心中央,帥為泠風。苗,其弱也欲孤,其長也欲相與居,其熟也欲相扶。是故三以為族,乃多粟。

  凡禾之患,不俱生而俱死。是以先生者美米,後生者為秕。是故其耨也,長其兄而去其弟。樹肥無使扶疏,樹墝不欲專生而族居。肥而扶疏則多秕,墝而專居則多死。不知稼者:其耨也去其兄而養其弟,不收其粟而收其秕,上下不安,則禾多死,厚土則孽不通,薄土則蕃轓而不發。壚埴冥色,剛土柔種,免耕殺匿,使農事得。

  審時六曰──凡農之道,厚之為寶:斬木不時,不折必穗;稼就而不穫,必遇天菑。夫稼為之者人也,生之者地也,養之者天也。是以人稼之容足,耨之容耨,據之容手。此之謂耕道。

  是以得時之禾,長(禾同)長穗,大本而莖殺,疏穖而穗大;其粟圓而薄糠;其米多沃而食之彊;如此者不風。先時者,莖葉帶芒以短衡,穗鉅而芳奪,秮米而不香。後時者,莖葉帶芒而末衡,穗閱而青零,多秕而不滿。

  得時之黍,芒莖而徼下,穗芒以長,摶米而薄糠,舂之易,而食之不噮而香;如此者不飴。先時者,大本而華,莖殺而不遂,葉槁短穗。後時者,小莖而麻長,短穗而厚糠,小米鉗而不香。

  得時之稻,大本而莖葆,長(禾同)疏穖,穗如馬尾,大粒無芒,摶米而薄糠,舂之易而食之香;如此者不益。先時者,本大而莖葉格對,短(禾同)短穗,多秕厚糠,薄米多芒。後時者,纖莖而不滋,厚糠多秕,辟米,不得待定熟,卬天而死。

  得時之麻,必芒以長,疏節而色陽,小本而莖堅,厚枲以均,後熟多榮,日夜分復生;如此者不蝗。

  得時之菽,長莖而短足,其莢二七以為族,多枝數節,競葉蕃實,大菽則圓,小菽則摶以芳,稱之重,食之息以香;如此者不蟲。先時者,必長以蔓,浮葉疏節,小莢不實。後時者,短莖疏節,本虛不實。

  得時之麥,(禾同)長而頸黑,二七以為行,而服,薄(禾羔)而赤色,稱之重,食之致香以息,使人肌澤且有力;如此者不蚼蛆。先時者,暑雨未至胕動,蚼蛆而多疾,其次羊以節。後時者,弱苗而穗蒼狼,薄色而美芒。

  是故得時之稼興,失時之稼約。莖相若稱之,得時者重,粟之多。量粟相若而舂之,得時者多米。量米相若而食之,得時者忍饑。是故得時之稼,其臭香,其味甘,其氣章,百日食之,耳目聰明,心意叡智,四衛變彊,(歹凶)氣不入,身無苛殃。黃帝曰:「四時之不正也,正五穀而已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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